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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石頭的人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李旭林    閱讀次數(shù):138844    發(fā)布時間:2015-11-13


月已升起,偶有顆星閃過。

就因為月已升起,所以星星的光輝已暗淡?僧(dāng)太陽升起的時候,月亮的光輝也會暗淡。

這世上很多事都是用實力說話的。西方有句格言是說一把強權(quán)勝過一口袋公理。有實力的人通常是不講道理的,而講道理的人通常沒什么實力。

王字文就是個很有實力的人,所以他現(xiàn)在還沒回來。今晚本該他值班,小地方就算是院長也是要值班的,可他偏偏不在,卻沒有人敢說什么。他在喝酒,跟班秀才喝酒。以前王院長是滴酒不沾的,因為做手術(shù)不僅講求心靜,還要手穩(wěn)。那時班秀才請他喝酒他拒絕了,因為他是醫(yī)生,有原則。而現(xiàn)在他還是有原則,逢酒必喝的原則。就算沒人請他,他也少不得要請自己喝一杯的。

他已從王醫(yī)生變成了王院長。

他的手開始發(fā)抖,抖得連杯里的酒都漾了出來。他看著他的手忽然笑了起來,笑的很古怪,很神秘,就像是做成了一件特別值得喝一杯的事,所以他就立刻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然后他的手就立刻又穩(wěn)了,跟他還是王醫(yī)生時一樣穩(wěn)。他忽然覺得他的心靜不靜,手穩(wěn)不穩(wěn)跟酒并沒有太大關(guān)系,以前他總認(rèn)為酒會使人的手不穩(wěn),現(xiàn)在反而是酒才能穩(wěn)住他的手,現(xiàn)實已用事實深深的諷刺了他。

風(fēng)拂柳條,就像是拂起情人的發(fā)梢。

柳枝已被春風(fēng)吹出了新芽,冉定心甚至能聞到空氣中散發(fā)的新綠的味道。就像是生命的味道,充滿朝氣,充滿希望。

冉定心站在醫(yī)院的石坎上看著這些柳條,就像是在看付金花的頭發(fā)一樣。就在他想付金花的頭發(fā)到底是什么樣的時候,他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想不起來,因為他從來也沒有仔細看過她的頭發(fā)。

他沒仔細看的又何止她的頭發(fā)?

可是他知道這滿樹柳枝飄舞的時候跟付金花的頭發(fā)一定是一樣的,這一排排柳樹的姿態(tài)一定是她不同時候的頭發(fā)。一定。

王字文為什么要在醫(yī)院門口種一排排柳樹,是不是因為他也有一個人要思念?他看著這一排排柳樹會想起誰呢?他的兒子已一歲了,除了他的妻子,難道他還會想起別的女人?可是若是想要見他的妻子,他隨時都能見著,也根本不需要這些樹。也許就因為他不想隨時見著自己的妻子,所以才讓她住在村里的老宅。

難道他還在想著那個女人?

冉定心吃了一驚。

王字文還是王醫(yī)生的時候是在清平鄉(xiāng)醫(yī)院,在那里他認(rèn)識了大名鼎鼎的柳正眉。清平鄉(xiāng)的老中醫(yī)柳子陽出了個了不起的女兒,居然是個女醫(yī)生,這在清平鄉(xiāng)就像是出了個女秀才一樣,讓人既驚訝又折服。這也折服了王字文,但并不是因為她是個醫(yī)生,而是因為美。無論誰都會為美的人美的事折服的,王字文也不例外?墒侨⒁粋看過全鄉(xiāng)人民屁股的女人做媳婦,而且以后還得接著看,這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了不起的女醫(yī)生就了不起在這一點!

柳正眉學(xué)扎針的時候不僅要學(xué)理論,還得實踐實踐,所以他就和醫(yī)院的劉青山你扎扎我我扎扎你,不僅把身上扎了些洞,也把她的名聲扎了個洞。

人的名,樹的影。名聲建立不易,但要毀起來就容易得多。

所以王秋實堅決反對。他丟不起這個人。

紅顏禍水,一個人太漂亮了就一定是禍害。在他看來柳正眉無疑擔(dān)得起“禍害”這兩個字。

冉定心嘆了口氣,他若真變得像王字文一般有本事是不是就真能稱心如意?

門忽然被推開了,王字文出現(xiàn)在門口。他的樣子好像很驚訝,驚訝門怎么沒關(guān),然后他就看見冉定心坐在桌前。

“把你給忘了,來來來,他鄉(xiāng)遇故知,喝兩杯!”

王字文雖然滿身酒氣,但還是能走的穩(wěn)。他這一生一直很穩(wěn),也許太穩(wěn)了。

這里不是他鄉(xiāng),他們也不是故知,可一個人想要喝酒,總找得出理由的,就是沒有理由也是可以喝一杯的。他這一生已有太多事被人過問,若是連喝兩杯還有人阻止,那人生也實在太無趣了。

“我不喝酒!比蕉ㄐ木秃軣o趣。

王字文倒酒的手忽然停住,他已很久沒聽過這句話了,久得像是從來沒聽過一樣。自從他酒量慢慢好起來之后,他給人倒酒已沒人不喝,就算真正不喝酒的人也不會在桌子上拒絕他的。

他忽然想起這句話他是在什么時候聽過,那是班秀才第一次給他倒酒,他就坐在那里靜靜說他不會喝酒,就像現(xiàn)在冉定心坐在那里一樣,那么靜,那么安然。他說出這句話就像是在說一個事實,而這個事實跟他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忽然明白了班秀才當(dāng)時眼里的笑意,那沒有尷尬,只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笑意。

王字文也笑著,猛然間他看見坐在那里的是他自己。他趕緊仰起頭喝酒,酒滑過吼間的刺激讓他眼角帶淚。他不想哭,可是卻已流淚。淚水是自己流出來的,跟他無關(guān)。那時他還不認(rèn)識柳正眉。

他是不是已在后悔認(rèn)識她?

“我真想變成你!蓖踝治妮p聲咳嗽的說道。

冉定心吃了一驚,他正好也想變成他。若是真能換過來,那人生就真的美好了?扇粽鎿Q過來,他說不定又會覺得后悔。

每個人都認(rèn)為別人過得比自己舒服些,他們總認(rèn)為換一種命運就會不同,那也只不過是人的一廂情愿而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還是那個人,換一換也決不會有什么不同的。

“你這么有本事,難道還想變成我這個沒本事的?”冉定心雖然是笑著說的,但臉上卻有著無盡的辛酸。

“沒本事?誰說你沒本事?你才二十歲要什么本事?就算沒本事又哪里不好,就可以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可以丟人,就是丟人了也沒人在意!

冉定心愣住。他總以為王字文已是院長,不僅可以決定自己的事,甚至可以決定別人的事,完全沒有想到他還是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他以前總認(rèn)為只要自己夠本事就能去掉自己身上的枷鎖,現(xiàn)在才明白一個人越有本事枷鎖反而越多。

“可是,若真沒本事,又怎么能想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

“不錯,那你就該知道你能不能做你想做的事并不是你有沒有本事就能決定的。”

“那是誰定的?”

王字文忽然神神秘秘的用手指向上指了指,冉定心順著手指往上看,黑洞洞的一片屋頂。

“天定的!”王字文瞪著眼,用一只手掩住嘴像是怕別人聽到似的。

冉定心完全沒想到他讀了真么多書居然得出這么個結(jié)論。他冷笑一聲。

“你不信?”王字文瞪著眼,板著臉說道:“你知道什么叫必然什么叫偶然嗎?樹會長高人會變老這就是必然,這世界的規(guī)律就是必然,這是誰定的?除了上天還有誰?”

冉定心說不出話了。

“你又知道什么叫偶然嗎? 你、我、我手中的這杯酒都是偶然。偶然才是我們能決定的,你決定來我這里,我決定喝這杯酒,這才是我們能決定的。”

“那跟誰在一起難道我不能自己決定?”

“不能!蓖踝治奶痤^盯著他,回答的很急、很快、很決絕。

他自己沒能做到,所以也不希望別人能做到,因為別人若是做到了,那豈不是現(xiàn)實又在諷刺他?諷刺他自己無能,卻來責(zé)怪世界。

人們無論做錯什么事都能找到一個人來責(zé)怪的,所以人才能心安理得的坐下來期待明天?扇绻銉H僅是坐在那里等著明天到來,那明天也絕不會有什么不同。

“我不信,為什么不能?”

“樹能不能不長高,人能不能不變老?你能決定?”王字文又喝了一杯,接著道:“因為我們都身不由己!

他扭頭看著門外的楊柳,楊柳在夜色中朦朧,在他眼里飄渺。他已無法從那棵楊柳里看出柳正眉,他已記不清她的樣子,有時他看著楊柳甚至?xí)俗约涸诳词裁?墒撬胫龝r的那種感覺卻還是那么強烈。

“你知不知道酒有一樣好處,就是使人清醒!

“酒能使人清醒?”

“你以為我是怎么懂得這些道理的,就是因為酒。我喝的越多對這世間的道理也就體會得越深刻!蓖踝治陌逯樥f道。

“這難道也是上天注定的?”冉定心冷冷道。

“不錯,”王字文飛快的拍了一下桌子,笑著道:“你開竅的很快,值得喝一杯!”

冉定心看著王字文又喝下一杯,忽然全身發(fā)冷。他終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想要毀了自己。

“你難道想要毀了自己?”

“我怎么會毀了自己?我又怎么能毀了自己?那多丟人! 王字文皺著眉,很不滿意的看著他。

“是上天!”王字文語重心長的說著,像是在告誡眼前的年輕人一些大道理。

一陣風(fēng)從門口吹來,吹的冉定心發(fā)寒。他發(fā)寒并不是因為這一陣風(fēng),但他寧愿是這陣風(fēng)。他不愿見到自己心里的那座山峰倒下,可是越是不愿意發(fā)生的事就越是會發(fā)生。

他不愿與付金花分別,所以他們分別了。

他不愿王字文倒下,所以王字文已倒下。

為什么這世界好像總是要與人為敵?

冉定心忽然覺得門口有人,他定睛一看,那是他姑父。王秋實就站在門口,與雕漆的門融在了一起,好像還沒有這扇門的時候他就已站在了那里。他灰色的夾克不見了一顆紐扣,發(fā)角有一絲煙草,手里的煙桿又黑又黃。他全身散發(fā)出一種古樸,又冷又硬的古樸。他的人就像那被無數(shù)人踩過的門檻一樣又老又舊,他的人也被無數(shù)人踩過。

王字文扭頭看他,笑嘻嘻的笑了起來:“喲,稀客,來喝兩杯!

冉定心吃驚的看著王字文。

稀客!他居然跟他父親說稀客,而且語氣不勝揶揄。

冉定心從來沒有真正走近過老鷹嘴,因為無論在哪里都能看到,所以他認(rèn)為就算走近看也不會有什么不同,所以他從來不知道老鷹嘴真正的樣子,就如同他不知道王字文真正的樣子一樣。

王字文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別人一言一語堆砌成的山峰。

王秋實已坐了下來,他正往煙斗里裝煙草。那是他自己種的草煙,王秋實總認(rèn)為自己種的草煙才有味道,才真實,才不假。而別的煙他無法確定真假,尤其是城里運來的高檔香煙。越高檔越假,可人們通常只在意高檔,沒人在意真假,說高檔煙假的人反而會被別人諷刺為酸葡萄心理。

所以他討厭城里的一切東西,他認(rèn)為就算沒有城里帶來的洋玩意兒,他也能活下去,活的很好。

所以他也討厭香水,因為他認(rèn)為香水就像是迷藥一樣,是陷阱,換了身衣服的陷阱。他只在一個女人身上聞到過這種陷阱,柳正眉。

冉定心忽然明白了王秋實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古樸,因為他和幾千年來自給自足的農(nóng)民并沒什么太大的不同。雖然他不知道以前的農(nóng)民什么樣子,但一定和王秋實相差不遠。

王字文把冉定心面前的酒杯移到王秋實手邊:“今天來有什么大道理要教育我啊?”

王秋實不說話,他從兜里摸出一個銀色的打火機,打火機很干凈,和他黃褐色的手對比鮮明。火石亮了三下才有火,他吧咂吧咂的吸著,煙絲一明一滅的閃動。王字文看著火苗笑了起來。

“你看,城里的東西你也并不是每樣都不喜歡的嘛,合你心意的你也還是會像個寶一樣隨身帶著。我是不是也很合你的心意?你是不是也把我看作是個寶?”

這句話像是有根針,不僅刺傷了王秋實,也刺傷了他自己。

王字文認(rèn)真的笑著,笑的很曖昧,笑的很真誠,笑的就像真的快樂一樣?蔁o論多么像真的,畢竟不是真的。就像猴子很像人,可無論多么像人的猴子,人們還是一眼就能分清的。

王秋實沒有反應(yīng),他還是很認(rèn)真的點著煙。他這一生受過的傷已太多。

“我是一個寶,人人都羨慕的寶。大家都想要當(dāng)一個寶,反而不想做一個人,你說怪不怪?”王字文又喝了一杯。他已醉了,至少冉定心認(rèn)為他該醉了。

“村里的年輕人大多叫我二叔,他們叫我二叔是因為我排行第二!蓖跚飳嵧铝艘豢跓,不緊不慢的說道,王字文忽然有些聽不懂他在說什么,所以他靜靜的聽著。

“可是,排行第一的人呢?你有聽誰跟你提起過嗎?”

王字文愣了一下,他的確沒聽人提過。很久以前他就問過王秋實:“你既然排行第二,那排行第一的人去哪里了?”王秋實總是瞪他一眼算作回答。

“因為他是我們家不光彩的人,所以從沒人敢跟你提起!

王字文忽然笑了:“所以你不能讓我成為另一個不光彩的人?”

王秋實看著煙斗里的火星,像是沒聽到他的話。

“他二十歲那年不同意你爺爺給他訂的親事,非要娶新商壩的一個女人,你爺爺不得不順了他,因為那時那個女人肚子里已有了孩子。孩子生下來幾個月后,那個女人就跟著別人跑了。那個女人當(dāng)初背著家里跟他跑了,后來又背著他跟別人跑了。他追上了他們,不僅要了他們的命,也要了自己的命。”

王字文愣住,他那瀟灑的笑容已不見了。他沒有說話,他已無話可說,所以他開始喝酒。喝到最后臉已壓在桌子上,像個小孩吧咂著嘴里的糖一樣呶著嘴。

“我從沒怪過你,我責(zé)怪的是我自己。”

這是王字文最后能讓人聽得清的幾個字。

他沒有責(zé)怪過他父親,他父親是不是就會好受些?

這世上有很多悲傷的故事都是人們自以為是釀造出來的。

直到王字文的呼吸開始均勻,王秋實才放下手中的煙桿,癡癡的看著王字文。他又冷又硬的臉起了變化,在昏黃的白熾燈下看起來是那么的哀傷。

他已老了,臉上的皺紋刻著他的過往,他眼里盯著他的希望。

孩子豈非總是父母的希望?

“表哥就是那個小孩?”冉定心輕輕的問著,雖說是問,語氣卻是肯定的。

王秋實猛地扭過頭看他,發(fā)亮的眼睛忽然暗了下來。

這本不是秘密,只不過從沒人在他面前提起而已,善良的人們又怎么會揭別人的傷疤?所以王字文從不知道。

這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明明是你的事,可除了你之外,每個人都好像知道的清清楚楚,偏偏最該知道的你反而連聽都沒聽過。

王秋實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他也實在需要喝一杯。他咬著牙,像是在掙扎著什么,忽然開了口。

“其實我大哥是我害死的!”

冉定心吃了一驚,既吃驚這句話,也吃驚他居然對他說。

王秋實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痛苦,他的臉因他努力克制而變的戰(zhàn)栗起來。他實在需要傾訴,這個秘密壓在他心里二十七年,就像他家背后的老鷹嘴壓著他一樣。以前王字文出息,有本事,他還可以在心里覺得對得起他大哥,可現(xiàn)在王字文已快毀了。

他出現(xiàn)在這里就是因為他已聽過太多關(guān)于王字文的事。王字文上個月喝酒之后醉倒在大街上,還是醫(yī)院的兩個護士給抬回來的;他不僅酒量不太好,而且只要喝上二兩,就要拉著別的女人跳舞;只要一喝酒,睡著的小孩都會被他說話的聲音吵醒。王秋實聽過的事當(dāng)然不止這些,之所以是聽別人說是因為他已有一年沒見過王字文了。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肚子里并沒有有小孩!

說出這句話之后王秋實像是輕松了許多,他嘆的氣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絕望。萬事開頭難,有些事一旦開了頭,接下來的事就會順暢許多,說話也是一樣。

“他當(dāng)年要我?guī)退鲋e,我還笑嘻嘻的答應(yīng),因為那時我認(rèn)為他是對的,我也是對的。”

王秋實的眼睛閃著光,他的眼里沒有淚水,他已無淚可流。

“我不讓小文跟那個女醫(yī)生在一起,我也以為我是對的,可現(xiàn)在他……”

王秋實又喝了一杯。

他每次都選擇他認(rèn)為正確的路,可每次都后悔。

是不是無論選哪條路最后都會走上同樣的歸宿?

這世上有些事是不是無論怎么做都會錯?

冉定心不說話,無論什么話都無法勸慰王秋實,他只覺得深深的悲哀。

是不是沒有選擇就會幸福些?若是沒有選擇,那我們就可以責(zé)怪命運的不公,那我們就不會活在責(zé)備自己的煎熬中。

冉定心忽然想起付金花,他們呢?他們的歸宿又是什么?冉定心忽然很害怕,他看著屋外黑漆漆的世界不知所措,他目光抖動的像是個孩子,一個需要母親的懷抱溫暖的孩子。他本就是個孩子。

評判大人與孩子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是責(zé)任!

所以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定是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span>

陽光。艷陽。今天趕集,陽光早早的來了。

柳枝在陽光下生輝。陽光使柳枝動人,柳枝使陽光可親。陽光的價值在葉子上跳動。

這是艷陽天,昨夜的月亮早已告訴了人們。

一位老人提著鳥籠慢慢走到柳樹邊的石凳上坐下,開始逗弄他的鳥兒。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安詳,也許太安詳了,所以才需要鳥兒來增添一些生命的活力。

鳥兒在籠中跳來跳去,不停的扭著頭像是在尋找什么。它的伴侶已在一個月亮升起的黃昏從屋檐飛走了,因為老人把它放出來時忘了關(guān)窗。它當(dāng)時在籠里不安的提點他,而他反應(yīng)太鈍,等他明白它的話時它的伴侶連影子都已不見。

老人雖然偶爾也會用他溫暖的手掌撫摸它柔順的羽毛,可無論多么溫暖的撫摸都比不上它的伴侶那輕輕一啄。

冉定心盯著老人和他的鳥入了神,陽光照得他的手很難受,心也難受。他需要冷,需要靜,而這陽光太暖,鳥兒太鬧,他忽然轉(zhuǎn)身想要逃,想要把一切都撕碎。他閃入墻后,他不想見到陽光。

冉定心在那棵柳樹旁的石凳上坐了一天,來趕集的人很多,多得像是全鎮(zhèn)的人都來了。他看見王字文在醫(yī)務(wù)室里和一個白發(fā)老翁喝酒,也只有這么老的人才會不管時間地點與他喝酒。王字文在屋子里一邊品著酒一邊搖頭晃腦,像是在哼著什么。然后有人來叫他出去,他興致盎然的一路急走,在醫(yī)院的陽臺上伸出大半個身子看著什么,冉定心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三個男人手挽手走過,后面跟著一大堆笑嘻嘻的人,笑得像是很開心,很幸福。陽光下大家看起來像是都很幸福。他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等他發(fā)現(xiàn)自己笑的時候他立刻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付金花還沒來,說不定還在流淚,而他卻在笑。

冉定心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始終沒有等到付金花,他等來的是另一個女孩子。

“我叫付金玉,付金花是我姐姐!

冉定心瞪大眼睛看著她,不說話。

“我姐姐叫我來對你說,叫你不要來了!

“來哪里?”“哪里都不要來。”

付金玉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著。她從兜里拿出一張紙,擦了擦鼻子,隨手丟在地上。

“來了你會后悔!

這是付金玉最后一句話,說完這句話她就消失在人群里。冉定心還是坐在那里不動,他一看到付金玉他就知道他最后一絲希望也沒了。希望就算只有一絲也是好的,至少讓人有可以欺騙自己的理由,現(xiàn)在他已沒有希望。

希望有時比火星還要容易熄滅。對一個年輕人,只需一剎那,整個世界就會從光明變成黑暗。

“來了你會后悔!

可是不去他難道就不會后悔?

這世上有些事無論怎么做都是會后悔的!

他已到了絕路。是別人把他逼上絕路的還是他自己走上絕路的?

無論什么路都是自己走的。

他終于明白了王秋實看王字文的眼神,他并不是怕王字文做了什么事丟他的人,而是想要保護他,就因為他太想要保護他,反而傷了他?扇绻踝治恼娴母荚谝黄鹗遣皇蔷鸵欢〞^的很好?就能無病無災(zāi)的活到八十歲?

付金玉已站在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面前,他穿著黑布鞋,灰色褲子,一件洗的發(fā)白的外套,用目光詢問著付金玉。他就是付三舟。

“我已對他說了,叫他不要來,還說是姐姐說的。”

付金玉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付三舟問道:“他怎么說?”

“他什么都沒說!薄笆裁炊紱]說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自己去問他?”付金玉氣鼓鼓的,一扭頭就走了。付三舟看著她吃驚的說不出話。她哪來的這么大火氣?現(xiàn)在的孩子都被慣壞了。他忘了自古就有的一句話,兒大不由娘,無論什么年代的孩子,都是不愿意被人控制的。

冉定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空了,心也空了。他木然的坐在那里,什么都想,什么都沒想。他忽然很想馬上到日落,可日落之后付金花還是不會來的,那時他又能做什么。

王字文在石桌上擺了三盤菜,沒人請他喝酒的時候他就在這棵柳樹下請自己喝。冉定心雖然也在吃菜,可他沒有任何知覺,甚至覺得像是在嚼一塊木頭。

王字文給他倒了一杯酒,他木然的端著喝了下去,然后眼神才有幾分活力。他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人有些不同,這個世界也有些不同,他終于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他盯著王字文,終于明白了他為什么要喝酒,他也是一個空了的人。

“酒是個好東西,不僅怡情,還能養(yǎng)性,你也該喝一杯的!

王字文看著他喝下那杯酒連眼里都有了笑意。

冉定心喝了一杯之后覺得這世上的事已沒有剛才想的那么嚴(yán)重了,所以他又喝了一杯。

皓月當(dāng)空。已十五。

農(nóng)場,小橋,溪水。

小橋旁供奉著土地公和土地婆。他們身上系著一條紅緞帶,這條緞帶把他們連在了一起,就算沒有這條緞帶他們也是連在一起的,人們雖然也知道,可還是想看見他們身上系著這條紅緞帶。

人們經(jīng)過小橋看到這條紅緞帶時總是會發(fā)笑,笑的很曖昧,好像在笑他們這么老的一對居然在身上掛這么紅的緞帶。緞帶把他們的臉也襯得有些發(fā)紅,他們也在笑著,笑得好像也很不好意思。

冉定心正盯著正方體盒子前的一堆黑灰,這是別人燒紙錢留下來的。

他們是想用這堆黑灰換財還是保命?

紙來這世間留下一堆灰,人來這世間留下什么?

這盒子就是土地祗的家。無論誰都會有個家的,神也不例外。

冉定心的家在黃土,那是他以前的家,今后他是不是會和付金花有另一個家?

盒子里的土地公盯著這堆黑灰笑著,土地婆也跟著笑著。

他們是在笑這堆黑灰還是笑留下這堆黑灰的人?

冉定心已在橋上等了兩個小時,他從兜里拿出一張紙看了又看,又把那張紙放進兜里,那是付金玉丟下的紙。付金玉并不是來告訴他叫他不要去的,而是來送信的。她丟下的那張紙上寫了一封信,一封五個字的信。

“月中,土地。花!

這封信代表了付金花的決心。

她并沒有要付金玉問他去不去,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去。她了解冉定心遠比冉定心自己了解自己的多。

一輛老烏鴉車突突突的從不遠處走過,像是在告訴別人它已來了,閑人回避。

不遠處的土內(nèi)村忽然亮起了很多火把,這火把也照亮了冉定心的心。他來這里做的事并不光彩,所以他開始畏懼火把。然后他就已看見付金花站在他面前。

夜已深,付三舟煙斗里的煙已換了三斗,付金花的淚也流了三場。付金花哭的時候他心里很毛躁,現(xiàn)在付金花在房間里不哭了,他反而更毛躁。

五馬溪這地方比黃土要好,安家的安重也要比冉家的冉定心本事,他不明白為什么女兒像是吃了秤砣。這一定是因為冉定心要比安重會討女孩子歡心,會討人歡心的人一定油嘴滑舌,油嘴滑舌的人一定靠不住,所以付三舟一定不能讓女兒毀了自己,F(xiàn)在她還太小,還分不清好壞,所以他一定要替她拿個主意,要他嫁給靠得住的安重。嗯,安重,既讓人心安,分量又很重,不僅名好,姓也好。而冉定心,一個人名字叫定心,那他的心肯定不定,將來說不定還會花心,還姓冉,什么都像是染上去的,就是假的,名不好,姓也不好。而名不好,就是“命”不好。

付三舟也不是沒有猶豫過,不過連他大哥付三平一家子都極力反對,況且他也覺得自己是對的。誰料付金花盛怒之下說要跟冉定心私奔,今晚就走,這也激怒了付三舟!八奖肌边@兩個字在這里已和恥辱是一個意思,他寧愿不要這個女兒也不能讓她做出這種事,所以他把付金花鎖了起來。付三平更是覺得冉家的人欺人太甚,居然敢來搶他付家的人,所以他已準(zhǔn)備好鋤頭等著冉定心。付三舟看著付三平的神色,心里已有幾分擔(dān)憂,所以才叫付金玉去問付金花有什么話要傳,好知道在哪里找到冉定心。這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之后他才安下心來抽幾口煙。

現(xiàn)在他連煙斗也抽不下了,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青蓮,然后慢慢走到內(nèi)屋,從兜里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掛在門上的鎖。他輕輕推開付金花房間的門,他不敢開燈,只覺得付金花躲在被子里蒙著頭,似已睡著。

“怎么樣?”付三舟還沒來得急仔細看就發(fā)現(xiàn)李青蓮已站在他旁邊,她的動靜遠比他小得多。

慈母在孩子睡著時的腳步聲比這世間最高明的小偷都是要小幾分的。

“好像睡著了!薄靶↑c兒聲,趕緊關(guān)上門,不要把她吵醒了!

李青蓮扯著付三舟的衣袖,示意他關(guān)門,可付三舟拉了好幾下,門就是合不上。

“你這個死人,你是想把她弄醒是吧!”李青蓮雖然聲音還是很小,可火氣卻很大。

付金花已睡著,她的人已被鎖住了,不鎖門已無礙,所以付三舟又開始抽煙。

睡著了好,一切傷口都在夢中開始愈合。

他望了望漸沉的夜色,夜已深,明天很快就會到來。等到明天,付金花就不會這么傷心,明天過后還有明天,付金花就會慢慢開心起來,她就會懂得父親的用心。

人們總是期待明天,好像明天能夠解決一切問題一樣。

明天是神的另一個名字。

付三舟關(guān)不上門是因為付金花用她的鞋卡住了門縫,她在她父母靠在墻上打鼾的時候從門口溜走,門外吹來的冷風(fēng)驚醒了李青蓮,她叫了一聲“花”,付金花回頭看了她一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火把點亮了整個土內(nèi)村的時候,付金花已拉住了冉定心的手,她眼里滿是欣喜,身上滿是勇氣,她決絕的像是個大人了。

冉定心拉著她在夜色中往前走,雖然只有無盡的黑,但他們卻走的很穩(wěn)。

他沒有用手電照亮前方的路,他要走的路也不是手電能照亮的。

他們心里已有了一盞燈,這盞燈點亮了他們自己。

月光讓大地像是染上了一層銀色的霧,土地祗身上的緞帶在月光下顯現(xiàn)出一種深而暗的紅,他們的笑臉明暗相間,越發(fā)顯得真實。

他們是在嘲笑人們的無知嗎?

他們以為自己正掙脫命運,豈知正是一步步走向命運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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