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看著楊小龍和魯婧喜慶的結婚場面,張妮不由得有些沮喪和落寞,為什么沉重,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現(xiàn)場該忙的也都忙完了,她決定離開婚禮現(xiàn)場,回辦公室去;氐睫k公室,看到桌上已經蔫下去的玫瑰,她突然想起巴虎,自從巴虎被抓了之后,再沒有人給她送花了。
雖然女人都喜歡玫瑰花,但是張妮一直很排斥,花好好的,誰都喜歡,但摘下來,就喪失了生命,她不喜歡摘下來的花。辦公桌上的花瓶,是李結巴送來的,每次他都自己換花。
兩天,三天,李結巴總是恰到好處,花一直保持著嬌艷欲滴的美麗。每次李結巴換完花,對她笑笑,說:“巴、巴虎哥,讓我、我給你送、送花來了,插、插好了,我走了!睆埬菀矐械萌ダ硭,F(xiàn)在,已經很久沒有換了,花凋謝得快完了,甚至葉片都開始發(fā)黃,準備離枝零落了。
她凝視了一下快凋謝完的花,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習慣了,桌前總是擺著一束鮮艷的玫瑰。
她伸手把已經蔫下去的花瓣扳下來,放在手里看了一會,不知道想什么,嘴角往上抽動,笑了一下。她把蔫了的玫瑰花瓣扔進旁邊的垃圾簍里時,突然想去給自己買一束玫瑰。
下午了,走到街上,五六名學生正在做活動。這些學生是一些自愿者,胸前掛著黃絲帶,不知道是誰組織的,看上去,這些學生不過十五六歲,顯得純真稚嫩。
他們在散發(fā)著一張張粉紅色的卡片,從他們的表情看,有些嚴肅,又有些害羞。
張妮注意到,有兩個女孩子給一位青年男子發(fā)放之后,還在竊竊私語,相視而笑。
張妮走過去,兩個女孩子朝她走過來,她們看上去,有種欲說還羞的感覺。
一個高挑而白凈的女孩子,笑著說:“姐姐,你好,我們是宣傳預防艾滋病的志愿者,希望你能支持我們的工作,大家遠離艾滋病,這個給你!睆埬菡谠尞,一張卡片塞到她手里。
張妮注意到,卡片上面畫了一個紅色的桃心,寫著一些關于艾滋病的常識。在卡片中間,夾著一個小東西,那是安全套。張妮有些不好意思,說了聲:“謝謝!本屯白呷,又不好意思馬上扔掉,只好塞進手提包里。聽著后面的學生們還在十分敬業(yè)地發(fā)放,張妮覺得很可愛。
在街上逛了一會,突然想去買件衣服,或者一個包包,或一雙漂亮的鞋子。記得上大學時,她如果不開心了,就去買一件衣服,或一個包包,然后把所有的不快都忘記了。購物,是女人最好的麻藥。這是張妮一直奉為至理名言的一句話。挺有好感的男人結婚了,誰都會傷感。
張妮在小橋頭的包包店里,看了半天的包包,試了一個又一個,都不覺得合宜。又在服裝店里試了好幾件衣服,都覺得不好看。一路逛下去,什么也沒買到,天很快就要黑了。
逛到花店門口時,花店的小姑娘正準備關門。
張妮問:“還有沒有花?”
小姑娘說:“只有一束玫瑰了!
張妮說:“我就要玫瑰花!
張妮買了最后一束玫瑰花,心情有所好轉。夜色已經降臨,整個岜沙,街上有路燈,但畢竟是西部偏遠的小鎮(zhèn),夜一下來,四處黑朦朦的,燈光也顯得蕭瑟。張妮走過一條光線幽暗的路。
她看到在自己前面十幾米遠的地方,歪歪斜斜地走著一個人,她并不在意,迎著那人走了過去。
走近了,一股酒氣向張妮撲來,張妮才注意到,這個人竟然是巴虎。
張妮叫了聲:“巴虎,你怎么會在這里?”
巴虎抬了抬惺松的眼睛,說:“張小姐,是你?”
張妮說:“你怎么會喝得那么醉?”
巴虎撲過來,抱住張妮,說:“張妮,我喜歡你,我愛你,可是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
張妮安慰他道:“沒關系的,錢是人掙的,只要人好好的,什么都沒關系!
巴虎緊緊地抱著張妮,張妮顯得無所適從,推又推不開。
巴虎一個勁地說:“張妮,我喜歡,我愛你,可是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張妮說:“我沒有看不起你,你有你的好。”
巴虎抱了一會兒,稍稍松了一下,張妮以為可以抽身了,哪知道巴虎并不是要放開她,而是要親吻她。巴虎有些粗暴地親吻著張妮,張妮一著急,一邊用力推開巴虎,一邊喊道:“巴虎,巴虎,你要干什么!”
巴虎緊緊地抱著她,親吻著她。雖然巴虎醉意朦朧,但張妮畢竟是個小女生,掙扎了幾下,無力再掙扎,她開口喊:“來人啊,救命啊!”
沒喊幾句,巴虎的大手就罩住了她的嘴巴。巴虎把她推向更加黑暗的角落里。
巴虎撕破了她的衣服,粗暴地親吻著她的身體,當她感覺到自己的褲子被褪過膝蓋時,她絕望了。巴虎的手,已經打開了她所有的防線,她的身體變成了棉花,反抗已經是徒勞了。
巴虎解下自己的褲子,將要壓向她的時候,張妮用盡最后的力氣擋住了他。
“等等!睆埬菅肭蟮馈
巴虎愣了一下,停止了動作。
張妮在黑暗中摸了摸,在手袋里摸出剛剛學生志愿者發(fā)的,那張粉紅色的卡片:“用這個。”
巴虎并不抗拒,有些疑惑地接過那枚小小的安全套,撕開。
整個身體朝張妮壓去,張妮沒有喊,眼淚緩緩地流了下來。任憑巴虎,這個像獸物一樣的男人,帶著滿身的酒氣,撕碎著她少女的清純與美麗。艷麗的玫瑰,已經狼藉一地,凋零一地。
巴虎走了,衣衫破碎的張妮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地上找了半天,從包里抽出一張衛(wèi)生紙把巴虎扔下的安全套包起。她全身酸痛,手臂上到處是摩擦的傷痕,頭發(fā)凌亂。出事地點離住處只有不到三公里,張妮回去,卻走了一個多小時;氐阶√帲瑥埬菹戳瞬畈欢鄡蓚小時的澡,想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眼淚情不自禁一直流,一直流,她不明白為什么巴虎要這樣對她。
半夜里,有電話打進來。張妮接聽,一個男人莫名其妙說了半天,張妮問:“你是誰?”
對方愣了一下,說:“不好意思,打錯了!北銙炝穗娫。
張妮罵道:“你他媽神經啊,打錯了還說那么多!”
把電話扔到對面的沙發(fā)上,躺在床上睡覺,卻怎么也睡不著。越想越氣,氣著氣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張妮決定去報警。魯婧新婚,正在放假,今天是趙虎在值班。
趙虎見張妮神情落魄,因為魯婧結婚了,他自己也神情落魄,問:“小妮,有哪樣子事?”
張妮說:“我要報警,我被人強奸了!
趙虎一聽,嚇了一跳,問:“你說什么,強奸,誰強奸你?”
張妮說:“巴虎!”
趙虎咬牙切齒,說:“這個禽獸!你有沒有證據(jù)?”
張妮把包好的安全套遞給趙虎,說:“有,這個!
趙虎攤開衛(wèi)生紙,露出一只用過的安全套,同時散發(fā)出一股混亂的味道。
“這是什么東西?”
張妮說:“巴虎用過的!
趙虎有些不明白,說:“強奸,還用這個?”
張妮說:“是我求他用的!
趙虎看了一眼張妮,說:“你等等,我先請示一下所長。”
張妮門外等了一會兒,趙虎出來叫她進去。
王稼昨天晚上打了一晚上的麻將,在沙發(fā)上補瞌睡,衣服沒穿好,臉也沒洗。聽趙虎一說,才慌忙起來,收拾一下之后,坐在里面等張妮進來。趙虎拿著紙和筆做記錄。
王稼說:“小妮啊,你這是報警,我們還是按程序來,先說名字!
張妮沒等王稼一樣一樣的問,直接回答道:“張妮,四川人,今年二十四歲!
王稼愣了一下,說:“你把案件的經過,說一遍!
張妮說:“昨天晚上,大概八點到九點鐘之間,我逛街回來,在橋頭旁邊的小路上遇到巴虎,當時他渾身酒氣,見到我之后,就上來抱住我,把我拉到黑暗的地方,強奸了我。”
王稼聽張妮的敘述就像石頭一樣堅硬,不像其他女孩子那般,哭哭啼啼,遮遮掩掩。
王稼問:“這只安全套,又是怎么回事?”
張妮說:“我昨天下午出去的時候,大概是五點鐘到六點鐘之間,碰到學生在做宣傳艾滋病的活動,給了我一張宣傳卡片,里面夾著這只安全套,我順手放在了包里。當時巴虎要強奸我,他估計是喝了很多酒,我反抗之后,沒辦法擺脫他,為了減小對自己的傷害,我就給了他這只安全套。我的手上和腿上,都有反抗時留下的傷痕,這只安全套就是證據(jù)!
王稼不可思議地看著張妮,這個女孩真不簡單。
王稼問:“這么說來,這只安全套里面的精液,是巴虎的了?”
張妮說:“是。”
長期不怎么接收到正規(guī)案件,王稼和巴虎,筆錄都不知道怎么記,隨便記了一些之后,說:“你先回去休息吧,筆錄已經做了,我們也立案了,我馬上向縣里匯報請示,批準后就馬上抓捕巴虎!
張妮走了,只剩下王稼和趙虎兩個人。
王稼說:“趙虎啊,你看這個案子,該怎么辦?”
趙虎說:“怎么辦,直接請示縣里,抓他個狗日的,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王稼說:“話雖然這樣說,但事情是在我們鎮(zhèn)上發(fā)生的,又是我們鎮(zhèn)上的人犯的案,如果縣里面知道了,對鎮(zhèn)里面可能會產生不好的影響。我們應該先請示鎮(zhèn)上領導,鎮(zhèn)上領導批準了,我們再像縣里請示。還有,這案子有點怪,強奸,竟然還戴避孕套,這聽起來你不覺得不對勁?”
趙虎說:“小妮不是說了么,是她給巴虎的!
王稼說:“她給巴虎避孕套,還告巴虎強奸,其他人會信嗎?”
趙虎很無語,說:“這還有哪樣信不信的,這避孕套就是證據(jù)!
王稼說:“我知道是證據(jù),但說起來,讓人很難相信!
趙虎道:“這是事實,人家案都報了,怎么會難相信!
王稼說:“你看過,有人被強奸了,還給強奸犯避孕套的嗎?”
趙虎說;“小妮不是說了么,碰巧學生發(fā)了她一個,這件事情是真的,我都還看到過學生在那邊做活動。她被巴虎強奸,一個女人抵抗不住,為了保護自己給強奸犯一個安全套!
王稼說:“你相信,我相信,其他人會相信嗎?”
趙虎說:“證據(jù)在這里,鐵證如山,誰會不信?”
王稼沉吟了一下,說:“其實我也想知道,戴安全套,算強奸嗎?”
趙虎莫名其妙,說:“這明明是強奸,沒有算不算的,要不是強奸,難道張妮瘋了?”
王稼說:“強奸罪的確定,一般分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女方的子宮內有沒有男方的精液等,兩一個方面是,男方的生殖器上,有沒有遺留女方的體液。用了安全套,這些都沒有。”
趙虎說:“所長,你的意思是,這不算強奸!”
王稼說:“我只是猜測。如果強奸罪不成立,就只是猥褻,治不了他!
趙虎說:“這還用猜?戴安全套就不叫強奸,那戴手套去殺人,就不犯罪了?”
王稼說:“我也只是猜,怕到時候事情沒辦好不要緊,還要著批評!
趙虎說:“你不要猜了,張妮是楊小龍的人,楊小龍現(xiàn)在是岜沙第一大財神爺,如果把他惹火了,不要說怕領導批評我們,可能領導都怕楊小龍讓他們下臺。”
王稼說:“楊小龍有錢又怎么樣,不過是個做生意的!
趙虎說:“所長,你錯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楊小龍是沒有權利拿你怎么樣,但是他有錢,可以請更大的領導。你到底是怕巴虎,還是怕哪樣,一個案子還這樣猶豫,一點都不像警察!
王稼說:“怎么說話呢,你就是改不了這個急躁脾氣,三思而后行,總不是壞事吧。你通知世杰和小婧來開會,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要大家決定,大家說了才算。”
趙虎有些些不快地應了一聲,想起來,又說:“所長,小婧今天放婚假。”
王稼說:“放婚假也要來,小妮是她的好朋友,她不來不行!
趙虎給孫世杰和張妮打電話。
孫世杰正在楊光艷的床上,接了電話才慌忙穿好衣服,趕回來。
魯婧對張妮被巴虎強奸的事情,又驚又氣,說:“所長,這明擺著,先把巴虎抓了!
孫世杰想起之前巴虎對自己的威脅,心里不痛快,說:“我的意見也是,先抓人!
趙虎道:“所長,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了,我們到現(xiàn)在,也沒干過一件轟轟烈烈事,現(xiàn)在抓個強奸犯,你都這樣猶猶豫豫,到底那巴虎是犯人,還是我們是犯人,難不成你怕他?”
王稼道:“趙虎,怎么說話的呢,啊,哪樣東西叫我怕他,我這叫謹慎!
趙虎說:“那所長,你說現(xiàn)在該怎么做?”
王稼看了大家一眼,說:“大家都先別忙,我去請示領導再說。”
王稼到鎮(zhèn)政府去,紀委書記剛從廁所里出來,洗過的手上沾著水,因為沒有帕子抹,不斷往地上甩。王稼說:“書記,我這里有一件事情,想向您請示一下!
紀委書記問:“哪樣子事,你講!
王稼說:“楊小龍公司里的那個張妮,你曉得吧!
紀委書記說:“他們在岜沙,做了那么多事,哪可能不曉得,我們是熟人呢!
王稼說:“今天早上她來報案,說是被巴虎強奸了!
紀委書記一驚,說:“巴虎,不是剛被拘留,才放出來么,這個東西,怎么又惹麻煩了。”
王稼說:“總不是狗改不了吃屎,只是現(xiàn)在怎么辦?”
紀委書記說:“怎么辦,你是所長啊,這種事情,肯定得先抓人!
王稼說:“我想請示書記的是,抓了人,要不要通知縣里面?”
紀委書記說:“這是大事,當然要通知。”
王稼說:“我就是擔心,這幾年,岜沙一直都是治安條件全縣第一,前一段時間,巴虎的茶館出了事,現(xiàn)在如果又要出這樣的案子,可能今年的先進就沒有了,所以我也是糾結,不曉得咋辦啊。”
紀委書記沉思了一下,說:“那這樣,你先把巴虎叫來,先問清楚情況再說!
魯婧聽說張妮被強奸了,趕忙把事情告訴楊小龍,兩人去找張妮。
張妮雖然情緒受影響,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壞。
楊小龍和魯婧都很關切,張妮卻淡淡地說:“我沒事的,不用擔心,就當做了個惡夢!
聽張妮這么一說,兩人松了口氣。
張妮問:“對了,巴虎被抓了沒有?”
這話問到了魯婧的為難之處,王稼為了評今年的先進,對這件事情左右搖罷。岜沙派出所,這么多年來,就沒出過什么大事,派出所的員工,都盼著每年的先進獎金,發(fā)筆小財呢。
張妮一聽,氣憤不已,說:“這太過份了,我給他打個電話。”
孫世杰和趙虎,也對王稼的做法表示不滿,今年的獎金,要不要都無所謂。
王稼從沒有下死命令過,這一次,卻表示,先只調查巴虎,不抓人。
趙虎說:“所長,你調查他,萬一真有這事,他不跑了?”
王稼說:“跑?他家在岜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孫世杰說:“只要跑得了和尚,在哪里不可以重新修廟?”
王稼說:“你們年輕人,不要沖動,這事情還是要慎重,先調查清楚!
對于王稼一再推諉,不抓捕巴虎,孫世杰和趙虎,都悶悶不樂。
趙虎說:“要調查你自己去調查,我去敬老院挑水去了!
王稼對趙虎很不滿,說:“你看你,怎么說話的,我好歹也是所長吧!
趙虎把聲音拖長,說:“是所長,你不僅是所長,還是大爺!
趙虎出去了,孫世杰繼續(xù)打開電腦玩游戲。
王稼正在生氣,張妮的電話打進來,張妮問:“王所長,巴虎抓了沒有?”
王稼吞吞吐吐地解釋,說此事關系到岜沙今年的安全與社會和諧建設問題,也關系到岜沙參評全國旅游文化一百強,如果這件事情暴出去了,對岜沙,還有張妮你自己,影響都不好。你說你,一個還沒結婚的大姑娘,巴虎被抓,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說你以后,還怎么找對象?
張妮氣不打一處來,說:“王所長,你聽好了,什么旅游城市一百強,我不管,你們評先進拿獎金,我也不管,我個人的形象你也不用管,如果你們不履行職責,抓捕巴虎,放縱罪犯,你應該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雖然沒什么本事命令你要求你,但這件事情,明天一定會在省報上登出來,還有,你們派出所不作為的事情,也一樣會見報!
王稼愣了一下,慌了神,忙說:“張妮啊,這不是要和你商量嗎,我又不是說不抓!
張妮沒有說話,把電話直接掛了。
王稼沒轍了,又跑去跟紀委書記商量,紀委書記把王稼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說:“就是你疑神疑鬼,心里打著小算盤,這件事情,就應該抓,楊小龍和張妮現(xiàn)在在岜沙的地位,比我還高,她的本事你沒見過?你想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到縣里面去背書!”
王稼得了這話,不敢怠慢,通知孫世杰和趙虎,馬上抓捕巴虎。
趙虎接到電話時,正在和敬老院的一群老年人聊天,聽說要抓巴虎,興奮得不得了。
幾人先找到李結巴,李結巴說,巴虎應該在寨子上。
三人急忙趕往寨子上,孫世杰問:“你們說巴虎這次會被關幾年?”
王稼說:“如果真的強奸,七八年總是要有的。”
趙虎道:“這種人,就應該槍斃,簡直是社會的敗類,不然,沒收作案工具也可以!
說著,已經到了吊腳樓前,阿德爹正在家門口撒米喂小雞仔,老母雞咕咕地叫。
王稼問:“阿爹,巴虎在不在家?”
旁邊蹲著看小雞仔的阿依回答說:“我阿爸剛回來,在屋里打瞌睡呢!”
三個不再理會老人和阿依,徑直進屋里去,幾分鐘以后,巴虎戴著手銬走了出來。
巴虎像只瘟雞一樣無精打采,昏昏沉沉地聳拉著個腦袋。
阿德爹忙問:“所長,這是為哪樣?”
王稼說:“巴虎強奸婦女,我們執(zhí)行抓捕!
不由分說,把巴虎帶走了。
阿依問阿德爹:“阿公阿公,我阿爸是不是又犯錯誤了。”
阿德爹說:“這畜牲,總讓人不省心啊。阿依啊,你在家里乖乖的,阿公去一趟鎮(zhèn)上!
阿依說:“阿公,你去吧,我知道你去看阿爸的事情,我會在家里等你回來吃晚飯的!
楊小龍和魯婧,正在安慰張妮,張妮說,雖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讓人不愉快,但是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隨后,阿德爹來了,到鎮(zhèn)上來了解情況,他也只能找楊小龍。楊小龍現(xiàn)在已經住進了有保安的新大樓,保安上來告訴楊小龍阿德爹找他。楊小龍忙下樓來接。
阿德爹見到楊小龍,忙說:“阿龍啊,阿虎那畜牲,又出事了!
楊小龍說:“是不是,有人去抓他了?”
阿德爹說:“是啊,聽說他污辱了婦女,把人家給強奸了,強奸這樣的罪,是大罪啊。我想起,十幾年前,隔壁寨的張二拐,你還記得吧,就是因為強奸,還沒強奸得手,只是把女人的衣服脫光了,結果怎么樣,都被強斃了。巴虎這畜牲啊,是要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啊!”
楊小龍說:“阿爹,現(xiàn)在時代變了,阿虎不會被判死刑的,你放心吧!
阿德爹說:“就算判不了死刑也要關很久吧,如果這樣,我這個老人家還有哪樣盼頭!”
楊小龍說:“阿爹,你就不要操心了,子女自有子女福,阿虎這也是教訓!
阿德爹神色有些猶豫,說:“阿龍,你是不明白啊。我們巴家,數(shù)代單傳,我還指望著這畜牲正經的做門親事,給我生個孫子,老了,也有個想念,沒想到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阿德爹已經老了很多,背駝了,頭發(fā)白了,胡子也白了,眼睛也圍上了圈圈皺紋。
楊小龍有些感觸。記憶還是那么清晰,但沒想到老人已經老成這樣了,歲月無聲無息,卻無堅不摧。楊小龍不知道說什么,順口說:“阿爹,你不要這樣說,不是還有阿依嗎?”
阿德爹嘆了口氣,欲言又止,說:“阿龍啊,我跟你說實話吧,阿依,她,她不是巴虎的孩子,她是你的孩子!我一直都沒跟你講實話,我就是想讓阿依她一直陪我,做我的親孫女!
面對阿爹德的坦白,楊小龍一時說不出話來。真相,他早就知道了,一直沒有說,只是想掩耳盜鈴地讓老人家在晚年過得祥和,沒想到因為巴虎,他親口告訴了自己。
楊小龍說:“阿爹,我和阿虎都是你的兒子,阿依也是你的親孫女!
阿德爹說:“阿龍啊,阿爹謝謝你了,我這個人,這輩子不求人,今天阿爹求你一次,你現(xiàn)在有本事了,阿爹想請你救阿虎一次,我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樣進去了啊。”
楊小龍想了半天,打心眼里,他真不知道怎么救阿虎,如果真的把阿虎救出來了,他對得起張妮嗎?張妮到岜沙來之后,一直盡心盡力,對張妮,他已經把她看成了自己的親妹妹,F(xiàn)在妹妹受到這樣的污辱,他恨不得揍巴虎一頓,現(xiàn)在阿爹讓他救巴虎,他情何以堪。
他不能拒絕老人,老人連阿依是他女兒的真相都說出來了,他又于心何忍。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他想救,又如何救得了?
他說:“阿爹,就算我們想救阿虎,要有一個人同意才行,不然怎么救都白救!
楊小龍清楚,以張妮的能力和個性,她如果想辦什么事情,沒有辦不成的。到岜沙的這一段時間里,她就已經幫助楊小龍,辦起了龍騰公司,她的能力楊小龍深有體會。
阿德爹說:“哪個能救阿虎,你跟我講,我去求他!”
楊小龍沉默半天,說:“小妮,就是巴虎強奸的人!
阿德爹大吃一驚,說:“巴虎強奸的,是小妮?”
楊小龍說:“嗯,也是小妮去報的案。如果小妮同意救巴虎,她同意銷案,就好辦了。”
阿德爹說:“我去求小妮,去向這個可憐的女娃認錯,讓他饒了巴虎一命!
楊小龍沒有辦法,只有把阿德爹領到家里去。
魯婧和張妮,正在沙發(fā)的客廳里說話。
阿德爹走到張妮面前,話也沒說,就跪到了地上。
張妮和魯婧都吃了一驚,忙問:“阿爹,你這是做哪樣?”
阿德爹說:“小妮啊,阿爹替那個畜牲,向你賠罪了。都怪阿爹,只養(yǎng)他,沒教好他。”
張妮趕忙扶起阿德爹,說:“阿爹,你這樣我會受不起的,你起來再說!
阿德爹說:“阿虎是個混帳東西,做出這樣對不起祖宗,對不起你的事情,不要說判刑了,就算槍斃他,也是應該的。只是,我是一個快七十的老人了,就他一個兒子,我不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啊,小妮,你就可憐可憐我吧,不要告他了,阿爹給你賠不是了。等我死了,這個畜牲怎么樣我都管不了,但現(xiàn)在,我不能眼睜睜的看到他,在大牢里過下半生。”
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人,突然在自己的面前跪下來,張妮措手不及,她自己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張妮說:“阿爹,你不要說了,你讓我想一想,你讓我好好想一想!
張妮抹著眼淚,往房間里走去。
魯婧忙喊:“小妮,小妮。”跟著走過去。
張妮說:“你不要來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張妮進到房里,關了門,痛哭流涕。
張妮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只是,父親已經不在了。父親啊,你是這個世界是偉大的字眼,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親吻我的男人,第一個擁抱我的男人,第一個讓我騎在你肩膀上的男人,第一可以讓我在你懷里無拘無束地哭泣的男人。父親啊,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你夸贊我,你責罵我,你慢慢地走路,害怕我跟不上你的腳步,你的無私和大愛,深深鏤在我的心中。你是我第一個深信不疑的依靠,在外面受了委屈了,我會說:你等著,我回家告訴我爸。
父親啊,在困難的日子里,你為了家庭的生活,你賣了兩次血,舍不得給自己買一包好煙,卻十分慷慨,給我買一條昂貴的裙子,你說,女兒上三年級了,就應該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學校。父親啊,當我半夜發(fā)燒,你背著我跑幾十里的山路,當女兒燒退的時候,你卻在醫(yī)務所的長凳上,打起了呼魯聲;父親啊,你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點點滴滴,一直到現(xiàn)在我才深深地懂得,深深地懷念。
以前,我都做什么去了?我寧可跟著朋友與同學,通宵達旦地玩,也說沒有時間回家;在寢室里睡得天昏地暗,也說沒有時間回家;哪怕有時間到朋友家玩,也說沒有時間回家。父親啊,這一輩子,哪怕簡簡單單的九個字,我也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謝謝你,你好嗎?今天,面對一位在我面前下跪的父親,一位尊貴的岜沙老槍手,我恍然看到了你,我的父親。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今天,女兒長大了,有本事了,可是你不在了。今天,女兒出事了,委屈了,可是我到哪里去找我的爸爸!那一天,你教我說,人要堅強和感恩,一個人再厲害,也終歸有倒霉的一天;那一天,你說你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你只是遺憾,沒能看到女兒長大成人。那一天,你說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培養(yǎng)了一個去北京讀大學的女兒。你還開玩笑說,不要說你讀大學了不起,可能你的女兒,還沒有我的女兒厲害呢!我知道你是在夸我呢。
那一天,是最后一面;那一天,是永別!父親啊,我隨著你的腳步,來到了岜沙;今天,我在這里遇到了另一位父親,一位尊貴的父親,一位在我面前下跪的父親。我該怎么辦?父親啊,我只能成全他,我不忍心看到另一位父親的眼淚,他是那么的可敬,可恨,也可愛。
哭過之后,張妮走了出來,很輕松地說:“阿爹,你放心吧,我不告巴虎了,你回去吧!
張妮對魯婧說:“婧姐,我就不去派出所了,你去幫我把案件消了吧。”說完,轉身進房間里去了。阿德爹大聲說:“小妮啊,阿爹對不起你,阿爹一輩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張妮既然這樣說了,事不宜遲,魯婧帶著阿德爹,直接去派出所。如果巴虎還在派出所,一切都好辦,如果巴虎已經移交給縣里面了,就不好辦了。哪怕是撒消案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王稼他們也有顧慮,讓巴虎在另一間房里先呆著。幾個人在討論該如何處理。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巴虎也很后悔,他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絕對不會想到要去強奸張妮,要去傷害他,他真的喜歡她,從心里喜歡。他似乎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也是喝得爛醉,她還打了他一耳光,沒想到自己卻做出這樣的事!巴虎打了自己幾個耳光。
魯婧說,張妮同意把案件撒了。已經山窮水盡沒轍的王稼松了口氣。
趙虎進去把巴虎帶出來,趙虎打開門,說:“你可以出去了!
巴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說:“不抓我了,趙警察,你不要蒙我!
釋放巴虎,趙虎本來心里就不爽,聽巴虎這么一講,他心里一火,轉身朝巴虎的臉上就是幾拳。巴虎猝不及防,被打倒到地上去,大聲說:“趙警察,你為哪樣打我,我要投訴你!”
趙虎說:“你想投訴就投訴去,對你這樣的人渣,你以為我會怕你嗎?我真不明白,小妮為什么要銷案,不然,如果要槍斃你,我一定愿意開那一槍,要了你的狗命,滾出去吧!
巴虎莫名其妙走出來,阿德爹愣的就給他一耳光。阿德爹左謝謝所長,右謝謝警察,再謝謝政府,把巴虎拖了出去。到大街上,巴虎掙脫阿德爹的手,說:“你想搞哪樣,放開我自己會走。”
阿德爹說:“我跟你說,你現(xiàn)在就跟我回寨子去,如果再出來亂搞,國家不收拾你,我都收拾你!從明天起,你就跟我像其他人一樣,該種田種田,該種地種地,沒有我的批準,鎮(zhèn)上都不許來,你要敢出來,我就一槍打死你。你老子打過惡狼,打過雄鷹,大不了再打掉你這個畜牲!”
巴虎說:“我不是三歲小孩了,我做哪樣都有我的自由,你為哪樣要管我?”
阿德爹吼道:“為哪樣,因為我是你老子,是我不要這張老臉,去求人才把你放出來的。”
巴虎有些心虛,說:“你去求張妮了?”
阿德爹道:“我不去求人家,你會出來?你跟我聽好,我說的話你一句句都要記在心里,我快七十了,你要再跟我惹事,做禍害,我不要這條老命,也要給你死去的阿媽一個交待。”
巴虎說:“你說哪樣就哪樣,小妮她,還好吧?”
阿德爹說:“好不好不要你管,你只要跟我回寨子去就行了。”
巴虎不再吭聲,跟著阿德爹走回寨上。巴虎走快了,阿德爹說:“走慢點!痹谝呀浫啃蕹蓤@林式的小道的岜沙小路上,巴虎快步走在前面,阿德爹在后面緊趕慢趕,佝僂的身軀和蹣跚的腳步,讓他看上去像個孩子一樣,走得那樣吃力。走久了,還要撐著雙膝歇一會兒。
看完給個贊,作者加油!
岜沙最后一個火槍手 寫得確實很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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