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這次我是真的病了，病到臥床的地步了，甚至病到住了半個多月的院，從脖子里摘除了一小塊囊腫。等我終于從醫(yī)院走出來的時候，仿佛一切都云開霧散了，是的，他已經(jīng)燒過三七了。
丈夫始終沒有提出和我離婚的事，并且在我手術(shù)期間，他竟然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特別是當(dāng)公司里的同事來看我的時候，他更是著實地表現(xiàn)了自己一番，博得了大家的交口稱贊。難道他真的沒有聽說過關(guān)于那件事的只言片語嗎？還是因為我有病他沒有忍心和我談？也許等出院回到家，他就該向我攤牌了吧？雖然我不希望他和我離婚，但我也不想就這么心里壓著塊巨石過下去，我多么希望能夠和他敞開心扉地嘮一次啊！但我又不敢。
除了手術(shù)的那天晚上，他來看過我一次外，我的生活里就再也沒有他了。后來我推算了一下，我手術(shù)那天，正是他出殯的日子，記得當(dāng)時他穿著一件樣式古舊，黃黑交間的老式長袍，頭上還帶著一頂圓圓的黑色小帽，顯得既滑稽又很可憐，他抖抖地、怯生生地走到我的床邊，和往日的那位華衣錦服，風(fēng)流飄逸的他判若兩人，無論是蒼老的面龐、孤單的身影，還是沮喪的神情都和賈經(jīng)理行刑前酷似。于是，我哭了，我哭著問他：“怎么就穿這成這樣了呢？你的西裝呢？”聽了我的話，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茫然四顧地說：“是啊，我的西裝呢？”說了這么一句話，就再不見了蹤影。
可怕的是：自從見到他的這個樣子以后，我突然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愛他了，真的不愛他了，一點愛的意思都沒有了，這時再回想起以前我自以為愛他時的那無數(shù)個日子，包括那個午時三刻，除了心靈疼痛、心力交瘁以外，我也再找不到那種美好的感覺了！髞，我甚至有些懷疑起我對他的愛了！或許我那時的感覺只不過是敬畏，是那種緣自人之本性的對權(quán)力對尊嚴的敬畏，根本就不是愛？那么愛情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愛情真的這么容易變質(zhì)，容易消逝嗎？我不知道答案。
我終于被我的丈夫接回家中了，僅僅半個多月，我的家就變得有些陌生了，顯得分外的溫馨和明亮，我在室內(nèi)巡視了一番，發(fā)現(xiàn)家中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丈夫和女兒認真地擦拭過了，看來他們是真心地歡迎我回家！坐在床上，有那么一陣子，我還是產(chǎn)生過一種膽膽兢兢的感覺，覺得自己實在不配坐這樣舒適的床。但后來我就被丈夫和女兒的情緒感染了，為了慶祝我的出院，我的丈夫還特意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且不說晚餐到底做了些什么，做得怎么樣，僅看做飯時他和女兒有說有笑的氛圍，就足以讓我幸福，讓我感動，讓我流淚，讓我珍惜。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時候才向我攤牌，但對于我這個久病初愈的人來說，我是能享受一分就不再會浪費六十秒了！不是經(jīng)常有人說：過程即目的嗎？
活在現(xiàn)在吧……
當(dāng)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都擺上圓桌的時候，一陣手機的彩鈴聲在溫馨如夢的小屋內(nèi)響起：“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后坐著搖椅慢慢聊……”我知道那是我的手機彩鈴聲，我那天是煞費苦心，才選擇了這個彩鈴，丈夫也似乎很喜歡這種彩鈴，所以他把手機遞給我時，特意多等了一會，好讓那彩鈴的曲子唱得長一些，久一些。女兒便笑了，催我說：“快接聽吧，你們要是喜歡聽這首歌，我用MP4放給你們聽多省事？”聽女兒這么一說，我們倆也相視而笑了。
我把目光投到手機屏幕上，心里突然一緊，接著汗水就從全身各個汗毛孔里流出來了：來電顯示的號碼，怎么會是他的號碼？
作者簡介：李曉平，三級警督，人大代表，公安部文聯(lián)會員，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洮南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現(xiàn)工作在吉林省洮南市公安局法制宣傳科，任科長。作品散見《啄木鳥》、《人民公安報》、《思維與智慧》、《天津文學(xué)》、《吉林日報》、《吉林人大》、《城市晚報》、《北方法制報》等報刊，共創(chuàng)作影視劇及長篇小說一百多萬字。創(chuàng)作的電影劇本《道是無情》經(jīng)長影拍攝，2002年在中央六臺播出，后該劇被公安部評為第七屆金盾影視劇創(chuàng)作獎。2011年1月出版長篇小說《心中有鬼》（時代文藝出版社）。2013年出版長篇小說《鬼使神差》（作家出版社）。2014年出版長篇小說《古鏡》（國務(wù)院言實出版社）。
【編輯：黃先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