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程敏身上，言蕭尋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樂和滿足，享受到了人生的真諦。不過，為此，言蕭也為此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很多的時候，他根本不想整天過這種擔驚受怕的生活，自從部隊轉(zhuǎn)業(yè)走上工作二十多年來，他把部隊過硬的工作作風帶到了學(xué)校，并且一直以“《大學(xué)》三則”和“《中庸》三則”來勉勵自己，雖然覺得自己不是什么優(yōu)秀的好官，但比那些良心黑透了的家伙要好多了。再者說了，身在官場，有什么辦法呢？他并不想去犯錯誤，傻子沒事才老想著去犯錯呢？可有人去勾引你，要想克制住自己，哪有那么容易？程敏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言蕭深知：他和程敏的關(guān)系就像臺灣著名歌手李茂山所唱的歌曲《無言的結(jié)局》那樣，感情再好，從客觀上那都是不可能變?yōu)楝F(xiàn)實的，妻子怎么辦？兒女怎么辦？社會輿論怎么辦？他也很清楚，程敏是在利用自己，但比起高寒，程敏年輕、漂亮、有魅力、有文化……想起高寒，比程敏差遠了，高寒只知道收禮，膽大的超過了“膽大包天”，什么也不問，誰的禮都敢要。有一次，程敏假扮著學(xué)生家長來送禮，一下子就送了三萬，她問也不問就敢拿，她也不想想，人家一個家長憑什么要送你三萬，簡直是木頭腦袋，木頭腦袋都不如！到最后，還讓程敏落得個話柄。這一點，她可不比程敏，程敏關(guān)鍵的是有腦子，凡事都考慮的特別周到，滴水不漏。
想著想著，言蕭哆嗦起來，他怕程敏，他怕他們這種不正常的關(guān)系一旦被暴光，后果不堪設(shè)想。到那時候，可…… ？
自從他們確立了那種關(guān)系后，言蕭已付出了可怕的回報，程敏寫了四幅字畫，就輕松地從學(xué)校領(lǐng)走了八萬，字畫寫的是好，可沒名沒氣的，值八萬？學(xué)校食堂翻建，程敏拼死拼活的要竟標，中標后卻把造價從四十萬一下子提到了五十五萬，搞得他非常狼狽，為這事，他在校領(lǐng)導(dǎo)班子面前很被動；在程敏開的飯店里，每次會計去結(jié)帳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冒出許多條子，也不知道是誰簽的字，最可恨的是邢光離這老家伙，自己兒子結(jié)婚，辦了三十八桌，和副校長陸天、教導(dǎo)主任韓明去吃頓飯，一萬九千元的酒席和香煙錢全部要打到學(xué)校的帳上，連買喜糖的兩千元還要學(xué)校報銷，邢光離打了十幾個電話，這筆帳到今天也沒去結(jié)，他不知道如何開口讓會計去結(jié)這本昧著良心的帳；還有上次，邢光離幾個人去外地集體嫖娼，被公安抓住罰了一萬五，也厚顏無恥地拿著罰款單跑來要學(xué)校找借口報銷。程敏說飯店要裝潢、自己想買車，又借他的名從學(xué)校會計那兒擅自領(lǐng)走了二十六萬，連個欠條也不打，還有…… 雖然他讓會計暫時給保密，但紙總是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會發(fā)覺的，真的到那一天，可什么都晚了……
一系列的事情讓言蕭心驚膽寒起來，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片無底的深淵，感覺自己漸漸快要走向人世間的盡頭，他想迅速地擺脫程敏，可這里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舍不得程敏，舍不得程敏給他帶來的快樂和美感，他的心里依然喜悅未盡；再說了，還有這么多錢怎么辦呢？事情到了這一步，不是說他想怎么樣就能夠怎么樣的。
言蕭的腦袋都要爆炸了，后悔當初中了邢光離那家伙的圈套，如果那天找個借口不去吃飯，哪有這么多的煩惱？他的臉上布滿了愁云，面部的肌肉一陣陣的抽搦，心里跳得猶如萬馬奔騰。
不行，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他要去找邢光離，不能再拖了，事情越拖越糟糕，必須快刀斬亂麻。
十二
聰明的言蕭早已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從敬老院回來，他又回到學(xué)校，依然畏縮在皮椅里，他知道他目前最要做的是什么。一看手表，都快晚上十一點了，窗外的小雨依然在不停地飄灑。
言蕭拿起電話撥通了邢光離的手機。
“你好！”想起邢光離，言蕭的內(nèi)心對邢光離充滿了仇恨和敵視。那家伙，沉浮太深，是一只十足的老狐貍。
“怎么？突然想起我？”拿起電話，邢光離深感意外，卻又早在意料之中，可沒有想到言蕭這么快就想要奮起反擊了。
“我想請你吃晚飯，順便想和你好好聊聊，您老人家和我好長時間沒有溝通過，再不聚聚，見面后彼此都不認識了，還有可能成為陌路人，甚至成為仇人！你給我趕快出來，我在學(xué)校辦公室等你，咱們不見不散！”
“我的校長大人，都幾點了？你還沒有下班？”這段時間，也陸續(xù)從程敏那兒探聽一些關(guān)于言蕭的情況，他也想和言蕭交交底，得先穩(wěn)住他，他也怕言蕭出事。“這樣吧，你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半小時以后，他們倆人來到了城外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飯莊，找了個包間坐下，“言校長，今天我請客，想吃什么？只管點。”一向以摳門著稱的邢光離也大方起來，其實他們彼此心里都明白，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吃什么？吃什么我都不香。我想吃你！”言蕭死死用眼睛盯著邢光離，那種恐怖的表情直穿透邢光離的心臟。
“怎么了？今天？看你惡狠狠的樣子，怪嚇人的！逼ばθ獠恍Φ男瞎怆x假裝的很穩(wěn)重。
“邢局長，我想和你好好談?wù)劊梦覀儌z的良心去談，老邢啦，眨眼間，我們認識二十年多了，記得我剛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這地方，咱們第一頓飯就是在這里一起吃的，那時候，你也大學(xué)畢業(yè)剛進人事局，還很幼稚，敬酒時手還發(fā)抖。”
“是呀，往事令人回味，又叫人不堪回首！”
“可如今，我們都變了，變味了，變的又酸又臭又硬！特別是我！可你知道嗎？我想咬你！”
“變了？我倒沒覺得？”在邢光離看來，他有些事情做的的確有點過分，但處在官場，人人都是身不由己。
“是呀，我們都變了。變的腐敗、麻木、勢利、庸俗、不可理喻！有時候，我悶心自問，甚至多次在家中用衛(wèi)生間的鏡子反反復(fù)復(fù)地照自己：我到底是誰？我怎么會變成這樣？以前的那種工作作風、以前的那種工作激情到哪兒去了？你我都已經(jīng)腐敗了，可我害怕腐敗，真的很害怕，別的行業(yè)腐敗還好些，影響的只是一個工程或者一批人，而教育絕對不可以腐敗，教育要是腐敗了，影響的是一代人、幾代人，甚至于一個民族、整個國家，那國家的滅亡不就指日可待了？而我作為一校之長，還在帶頭腐敗，我的心痛呀！就像萬把刀絞一樣，這幾天，我天天徹夜難眠。實話告訴你，我已經(jīng)快撐不住了！”說著說著，言蕭有些激動，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夾起一塊火鍋羊肉塞進嘴里，哪知羊肉把他燙得頭直摔，氣得他把筷子、酒杯和腿上的毛巾狠狠地扔在地上。
“你？”面對言蕭的反常，邢光離越發(fā)心虛和害怕起來，他也深知“狗急跳墻”這個道理，可是眼前一定要先穩(wěn)住他，以后再想對策。
“邢局長，做人咋就這么難呢？你老人家可把我害苦了！今天，我們打開窗戶說亮話，我走到今天，你有很大的責任，如果不是你把我叫到‘聚散倆依依’，我怎么會…… 程敏在學(xué)校弄了一百多萬，還有你，你兒子辦酒憑什么要老子我掏錢？你和老李嫖娼又憑什么找我們報銷，你老丈人在學(xué)校借的那二十萬，連個借條也沒有，現(xiàn)在人也找不到了，你說怎么辦？你總得給我一個交代吧。這些事，要是學(xué)校老師知道了，他們不把我的頭擰下來當球踢才怪呢，你他媽的以為學(xué)校是銀行？銀行也禁不起這么折騰，學(xué)校可是最窮最窮的事業(yè)單位，光你們就二百多萬，還有 …… 我們承受不起。我老子真想他媽的一刀先宰了你，然后再去臥軌自殺！眰陌脨赖难允捳卵坨R，一遍遍的用餐巾紙擦拭臉上的汗水。
“你呀，不是我說你，還是老脾氣、老風格，和部隊回來時一樣，禁不住大風大浪，你就是這樣沒出息，永遠只能當一個小小的破校長。再說了，你和程敏的事，你自己難道就沒有責任嗎？你仔細想想，你是不是負有主要責任，我讓你去，你就去呀？我叫你殺人，你也殺嗎？再說到底，我叫你去是吃飯的，沒有叫你和她發(fā)展關(guān)系。出了事，要想辦法去擺平了事，唉聲嘆氣，指責別人，都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我是沒出息，我也不想有什么出息，我情愿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一家人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哪像現(xiàn)在，整天提心吊膽的，像做賊一樣，程敏的事我是有責任，那不都是你介紹的，你老丈人的錢不也是你帶他去借的？我說寫借條，你用官壓我，還說用不到一個月就還，不用麻煩了，一個月？到現(xiàn)在都三年了，人也找不到，你說怎么辦？到時候我非拉著你一道進檢察院！
“程敏是我介紹的，當時我也是為了我侄女和我飯店的生意，這點私心誰沒有？我剛才說了，我是讓你去吃飯，沒有讓你和她有關(guān)系呀？你要好色，要泡美女，這也能怪我嗎？她沒有敲詐你說明她對你還是深有情感的！至于我岳父的錢，是他借的，你找我頂個屁用，冤有頭，債有主！毙瞎怆x知道：言蕭是軍人出身，內(nèi)心骨子里有正面的一部分，他一定要先穩(wěn)住言蕭，最好再用官壓住他，如果言蕭一怒之下真的跑到檢查機關(guān)自首，那麻煩可大了。“這樣吧，錢的事情我們多方面共同協(xié)商解決，你也別死鉆牛角尖了。程敏的事情，你好自為之，自行處理，最好別讓高寒知道了，你放心，我是一定會替你保密的，過幾天，我給你們局長馬濤提個建議，派你出去療養(yǎng)一段時間，你的心理壓力太大了，你說好嗎？”
言蕭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