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天晚上,他百無聊賴,一個人躺了半天后,到操場上散了一會步,當他回來時,看到陳萍的宿舍里還亮著燈,遲疑了一下,就向她的宿舍走去。
陳萍在收拾東西,就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來來往往地忙碌著。衣服折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床上,鍋碗瓢盆緊擠在兩只大塑料桶里,墻上的畫,桌子上的書,也收拾在一只旅行包里了;除了床上的東西外,其他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一副卷鋪蓋走人的樣子。管志偉站在門口,驚疑地問:“怎么了,你這是……”這里窮鄉(xiāng)僻壤的,離城市較遠,待遇又差,壞境又不如意,分來的人,只要家庭不錯,往往呆不上幾年,就托關系走了,沒有人愿意留在這里,他們也見慣不怪了?墒,像陳萍這樣悄無聲息的,他還沒有遇到過,一時間覺得有些突然。陳萍回過頭來,見了管志偉,笑吟吟地道:“你來了么?我正想去找你呢!边呌檬种噶酥复玻疽夤苤緜プ抢。身邊比較要好的人要是都走了,自己如何待得下去?管志偉的心里有些愴然,慢慢地走過去坐下。陳萍走過去,在門背后的小池盆里洗了洗手,站起來,靠著書桌,一邊用毛巾擦著手一邊說:“你知道的,沒人愿意呆在這里!何況我混到這種地步,連課都不能夠上,更沒有臉在這里呆下去了!彼m然笑著說,可是,話語里卻帶著無數的凄涼。管志偉找不到話來安慰她,他只覺得他對不起陳萍,就因為他同楊玲談過戀愛,所以老是有一種負疚感。他沉默了半天才說:“你也知道,我?guī)筒涣四愕拿。我同她分手后,一直沒有交往過,我不愿去求她——求她也沒有用,她那人,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彼A送#a充說,“張歡的事,不久前我就請過人幫忙,可是,人家不愿意,我也沒辦法!标惼济φf:“你不用解釋,你的人品難道我們還不知道嗎!”沉默了半天,嘆氣道:“哎,人與人之間真是沒有意思,平時兄弟姐妹叫得親熱,關鍵時候卻什么都不是,甚至有的還在后面使絆子。我總算是看透了,學了個乖。”管志偉也無言了,來這里的這些日子,他真正地嘗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沉默半晌后,他有意地改變壓抑的空氣,笑道:“是楊局長給你調動的吧?”陳萍抿著嘴唇,半晌才說:“為了婚姻離開這里,我是不愿意的。真的,要是不出現許許多多的不如意的事情,我不會離開你們!碧鹧蹃,望著管志偉,“尤其是你,我很喜歡跟你呆在一起!闭f完,臉微微地一紅,不過,并沒有回避。管志偉也覺得臉有些發(fā)燙,他忙將視線移到別處去。他說:“人家花錢托關系,想方設法都要調走,F在你的機會來了,你當然應該走,也應該高興才是!标惼嫉溃骸拔业氖拢愣际侵赖。我并不喜歡楊明政,可是,怎么說呢?人的這一生有時由命不由人,我不為我著想,也得為別人著想!彼哪樛蝗痪p紅,不知她想起了什么。就在管志偉正心里猜測時,她自己到說了,“我有孩子了!庇置ρa充道,“這是我不愿意要的,是別人強加給我的。可是,我一個女人家的,在那樣的場合,我能怎么樣呢!”她的話,讓管志偉一下子想起了上學期的那個晚上,他馬上打岔她——他不愿想起那些事——“怎么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要是今晚我不來這里,恐怕你走了我都不知道。”陳萍說:“怎么會呢?別人我不想說,你我是一定要打個招呼的。再說,我還請你幫忙呢!薄敖o你搬東西上路嗎?”管志偉問她!笆堑。”她說。管志偉道:“學校領導知道你調走嗎?不打聲招呼?”陳萍說:“我也不清楚他們知不知道。至于我,招呼肯定是要打的;我剛才就寫了個辭職申請,等一會兒才拿去給楊玲!薄澳阏{去哪個單位呢?”管志偉問她。陳萍說:“縣婦聯。”管志偉道:“我好像沒有聽說過婦聯有什么具體的工作。你過去做什么你知道嗎?”陳萍道:“我更不知道了。管它呢,做什么都一樣!不過好像沒什么事情。”管志偉笑道:“所以呀,你有福了!标惼剂⒓粗浦顾骸拔也辉S你這樣說我!”臉又紅了起來。管志偉知道她不愿意提起楊明政。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管志偉還在睡覺,就被陳萍叫醒了。他爬起來打開門,見外面一片清冷,天上灰濛濛的,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他揉揉眼睛問:“這么早,就要走了么?這種時候也沒有客車呀!”陳萍道:“我不希望引起人家的注意,還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吧。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興師動眾干什么!”她的話,讓管志偉一下子想起了楊玲來時的情景。他不知道陳萍是不是指的楊玲。
管志偉臉也沒洗,就隨陳萍來到她的宿舍里。行旅全收拾好了,床上只剩下一床棕墊,被子什么的全裝在一個大袋子里。他背上一個袋子,又在上面放了一個,還左右手各挽了一個包袱。陳萍背背手提的,累累贅贅也是一大堆。
他們走了,身后留下了一扇大敞開著的門,真正的人走房空。屋外,天邊越來越亮,空中卻暗了下來,仿佛要下雨的樣子。操場上,樹木靜立著,在圍墻跟下留駐;▔,小草被學生蹂躪得四下里倒伏,一動也不動。馬路上,腳踩著沙子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就像是在晚上,黑夜里,可是,現在卻是白晝。
學校離公路并不遠,可是,到了公路邊,管志偉全身就已經浸出了汗。他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路邊的水泥墩上,又給陳萍卸下身上的東西。陳萍扯著袖子揩了把頭上的汗珠,從荷包里掏出一張折疊著的信簽紙,遞給管志偉說:“這是我的辭職申請。本來想親手交給學校領導的,可是,后來想了想,還是不用了。拜托你給我轉交一下,好嗎?”管志偉理解陳萍的心情。他接了過來,可是并沒有看,就把它裝在荷包里了。陳萍說:“志偉,你要是到了武威,一定得來看看我。雖說以后我們不在一起上班了,可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惫苤緜バΦ溃骸澳钱斎唬院笙胝{動或者什么的,還得要麻煩局長太太你呀——說不定到時候已經是什么縣長、書記太太了!彼緛硎情_玩笑,可是陳萍制止了她,不準他這樣說。
還好,正當雨滴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公路上開始出現學生背著書包上學的身影時,那常年滿身灰塵的客車也哼哼唧唧地趕來了,“吱”地叫了一聲,抖了抖精神,在學校路口邊停了下來。管志偉幫助陳萍把東西搬上車,等她坐下來時,他跟她告辭了一聲,才轉身下了車。車門隨即關上,車子長長地鳴叫了一聲,緩緩地啟動了。管志偉看到陳萍的臉帖著車窗玻璃,望著他和他身后的那個她生活了幾年的地方。一顆顆的淚珠,此刻順著臉頰,淌了下來,覆滿了她的臉。
車子漸漸地遠去,看不清陳萍了,管志偉的心,也隨著漸漸地孤獨起來。他愣著,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到雨滴大了,客車在四處彌漫的灰塵中,消失在山下的樹林中時,他才滿腔失落地往回走。他的心,被一種濃濃的愁霧包圍著。
第二個學期,開學一個多月了,張歡還沒有出現在學校里,也沒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學校想方設法跟她家里聯系,也沒有回音,于是就把這個事情向上面反映了。
又過了一個半月,正當大家對張歡的行蹤的猜測漸漸地淡了下來時,她自己出現了。
那天,大家正在大辦公室里面聊天,陳亮一陣風走進來,發(fā)現新大陸般大驚小怪地道:“還到處找張歡呢,人家可是結婚了!”眾人忙問:“她來了?”他說:“她來了我們會見不到她!”唐寅道:“她給學校打了招呼?”他說:“她會給學校打招呼么!學校連課都不給她上,還不知道她怎么恨這個學校呢!肯這樣?”管志偉說:“張歡她怎么就結婚了,連我們也不告訴?你就直說了吧,別賣關子了。”陳亮笑道:“別忙嘛,讓我慢慢地說給你們聽!彼龡l斯理坐下來,隨手拾起凳子上的一本書當扇子扇著,說,“昨天我在貴陽火車站,看到她跟一個又矮又胖,黑黑的男人走在一起,那個男人牽著她的手,兩人沉浸在甜蜜中,連我走到他們的面前她都沒有看到!备队衩魡枺骸澳愀麄兇蛘泻魶]有?”陳亮道:“當然打了,怎么會不打呢!我們畢竟是同事嘛——她看到我,臉色馬上就紅了,掙脫了那個男人的手。我問她怎么不來學校上課,她說她不要工作了。我說,那你怎么不給學校打個招呼呢,大家正在四處找你。她說,我在那里混到連課也不能上的地步,還有臉給大家打招呼么!后來我還到他們家坐了一會。張歡偷偷地告訴我,她跟那個男的同居了。從她的話語中,我聽出來那男人是個小老板,有個門面,還開了個飯館。她流著淚說,‘我本來是不喜歡他的。你都看到了,他不僅長得矮,還很黑,性格也跟我不太協調。可是,想到人生的不容易,想到自己過得不好,就妥協了,只求這輩子有個平靜的港灣來容納自己就行了!耶敃r問她,你們什么時候請大家吃喜酒呢?她說她沒有臉見大家,喜酒就不請大家吃了,請大家原諒!彼D向管志偉,笑道:“說起張歡的不辭而別來,你管志偉還有責任呢?”管志偉愕然道:“我有責任!我有什么責任?”陳亮說“人家張歡還特意提起你,問你的情況呢!你想想,學校里這么多老師,她誰也不提起,就提起你管志偉來。你說,這不是你的責任是什么?如果你跟她談戀愛,她也許就不會出走了!贝蠹倚α似饋。管志偉方才釋然了。付玉敏尖酸地說:“想跟管志偉談戀愛么?人家可是大紅人,連楊玲都瞧不上,還瞧得起她張歡!”她換了口氣,又說,“不過也說不定,人家管志偉不是天天在幫張歡的忙么,誰敢肯定他們沒有一腿?”她轉向管志偉,笑道:“我這是實話實說,你可別生氣啊!”眾人又大笑起來。只有管志偉笑不起來,暗地里恨她恨得牙癢癢的。
晚上,管志偉躺在床上,想起張歡這樣默默地就走了,留下的也不過是人們的笑談,不覺一陣黯然。
正想著,唐寅敲門走了進來。他身上的衣服濡濕,頭發(fā)上的水珠還一滴一滴往下掉。一進來,就返身把門關上,過來坐到床沿邊,激動得胸口一起一伏的。還沒等管志偉問他,他便說:“志偉,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我的那個老鄉(xiāng)王四敏么?”管志偉道:“記得。不就是那個開鋪子、留著大辮子的女人么!”唐寅道:“就是她。我跟你說過的,我跟她的關系很好。可是,我不過是把她當做朋友而已,沒有想過其他的。也許是她太寂寞了,太需要愛了,所以她愛上了我。今晚——”他抽出煙盒,掏出煙來,“我根本沒有料到,她竟然要我留在她家陪她。她還攔住我,請求我留下來。我差點就留下來了!彼c燃煙,吸了一口,接著說,“志偉,說真的,我是男人,我需要女人?墒牵覐膩頉]有對她有過非分之想。我一直認為,我們之間不過是老鄉(xiāng),有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親切感罷了;了解她的經歷后我又很同情他。剛才我沒留下來,是擔心我同她有過那種關系了,我一輩子都會覺得對不起她,因為我不愛她,不過是同情她而已!惫苤緜柕溃骸澳悄阌X得她愛你嗎?”唐寅想了想,說:“她太寂寞了,太無助了,有了我這樣一個聽眾,不知不覺就把人的感情轉移到了我的身上來。我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不是愛。”管志偉道:“你沒留下來,也許會成為她一輩子的傷痛,一輩子的遺憾;你留了下來,也許會是她生命中出現的一點快樂,以后的一點美好的回憶!碧埔肓讼耄c點頭,說:“也許是的。”就不再說話了,管志偉也不再提起什么話頭,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坐著,一直到了午夜。
那天晚上,天上下著牛毛細雨。
嚴寒,說來就來了。刮了幾天風,天氣越見寒冷,樹上的枯葉也被卷走了,留下光禿禿的枝椏在寒風中索寞地抖動。地上干干凈凈的,甚至連人也難得見到一個,大地仿佛在陰郁中沉寂下來。
那天晚上,午夜十分,屋外響起了淅淅颯颯的聲音,像老鼠鉆過樹葉,又像是微風拂動茅草。不一會兒,聲音大了起來,嘩嘩地敲打著屋子、大地,其他的聲音都被這聲音掩蓋了。不久之后,卻又小了下去,只剩下細微的聲響,滿世界都是,仔細傾聽,卻又聽不真切,一切仿佛像是一個幻覺。
第二天,當人們從夢中醒來,打開大門時,只見滿世界一片雪白,大地被掩蓋得嚴嚴實實的。彤云密布的空中,大雪還在飄飄揚揚地落下來,不斷地增加積雪的厚度。
管志偉站在窗前,看著屋外凌空飛舞的雪花,想起去年,也就是在這種時候,這樣的大雪天里,他跟楊玲分手了。要是沒有那件事,會不會分手呢?他想。
今天是月考的最后一天,董小婉說要來中學玩,還要跟他商量事情。聽她的口氣,不像是開玩笑。想來不會是結婚,他們走到一起也不過才一年的時間,不大可能提到這種事,再說他也還不想結婚,連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以前,楊玲有一次就半真半假地說過,選個日子結婚。他說:“錢都沒有,結什么婚!”楊玲道:“我又不是貪圖錢財的人,也不想跟別人攀比!彼f:“起碼得有一間床吧!睏盍嵝α,說:“這你放心,床我還買得起,保證是全市最漂亮、最結實的……”后來想起她的提議,他心里就一陣陣反感,夢中跟楊玲結婚,醒來后還會發(fā)怵。所以結婚不光要有物質準備,還得有心里準備和感情準備……
上課的鈴聲響了,管志偉抱著試卷,進了教室,把它發(fā)了下去。他在教室里踱著步,監(jiān)視學生做卷子,不時望望山坳上的馬路,看董小婉來了沒有,一邊心里猜度著她會跟自己說些什么。馬路上一片雪白,跟其他地方連成一片,不是熟悉的人還一下子分辨不出來。那上面偶爾也有人走過,但是一直沒有看到董小婉的身影!袄蠋煟袀學生叫他。管志偉走過去,以為她要問什么考試的問題,不料她說:“老師,你等誰呀,看把你急的?”引來全班哄堂大笑。他的臉發(fā)熱,輕聲喝道:“認真做你的事!”學生們立即埋下頭去,禁了聲,但一兩張好奇的臉還不時偷偷地抬起來瞧上一眼,碰到管志偉的嚴厲目光,又趕緊低了下去,卻發(fā)出竊竊的輕笑聲,引來同學們朝他看看,又朝管志偉看看。“荒唐!”他譴責自己,提醒自己說這是在教室里呢!可還是忍不住會偷偷地瞧上窗外一眼。他想起董小婉的所作所為,特別是她小聲地叫喚:“救命啊,有人非禮啦!”就忍不住想笑。“你笑什么,老師?”又被另一個小姑娘瞧見,她問道,故意地裝出嚴肅的樣子,可年齡關系,怎么偽裝也掩飾不了眼里透出來的笑意。又是一陣笑聲!罢J真點!”他喝道。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引來了更多的笑聲、發(fā)問聲、議論聲……
當管志偉抱著卷子爬上樓,就看見董小婉站在他門前的走廊上,手扶著欄桿眺望著小山上的雪景。她的目光盡頭,小山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起伏不平地從山頂延伸下去,一直到山凹里、目光不能看到的地方為止。她今天穿了件天藍色的羽絨服,領口處透出紫色的絨衣,絨衣的金色絲線閃閃發(fā)光,十分醒目。淺色的牛仔褲緊緊地貼在身上,凸現出豐滿的臀部和修長的大腿;也許因為是雪天,沒有泥巴的緣故,腳上沾有少許雪花的皮鞋干凈得發(fā)亮。她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瞥眼四下無人,倚在門框上朝管志偉微笑。
管志偉知道她想些什么,努努嘴。她果然就讓開了,站到一旁去,讓管志偉開了門。進到屋里,放下試卷,管志偉便攬住了她的腰,凝視著她的眼睛。董小婉今天刻意打扮過,臉上撲過粉,聞上去有一股香氣。她可不是經常打扮的。不打扮時也是皮膚光滑,嘴唇鮮紅滋潤。楊玲可不同了,化妝是她的必修課,發(fā)生怎樣大的事情,再怎么忙,她也不肯索顏出來見客辦事。董小婉順勢靠到他的身上,微笑說:“真想你!”管志偉道:“什么時候來的?我怎么沒看到你?怎么不到教室里找我要鑰匙把門打開進來坐呢,天這么冷!”董小婉望著他只是傻笑,并不言語。管志偉這才明白過來。她不想遇見楊玲和李雷。他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推開她,插上電爐,說:“暖暖手吧,你的手凍得跟冰一樣了。”董小婉從后面抱住他的腰,將手伸到他的衣服低下,貼著他的耳朵說:“在你的身上暖就行了。你不就是電爐嗎?追你就為了暖手!惫苤緜⑺氖帜贸鰜,放在爐子的上方,一邊道:“說得讓人灰心。追我就為了暖手。在你的心目中,我的地位就只一個電爐么?”他原以為董小婉會撒嬌地說你是我的至愛心肝什么的,不料她說:“是電爐,暖心的電爐。”管志偉道:“電爐溫度高,當心把你的心烤糊了!彼蝗幌肫鹚龑λf的事,“你不是說要跟我商量事情么?什么事呀?”“大事。晚上再說。”董小婉不動聲色地道。管志偉笑道:“不會是要我結婚吧?”董小婉一怔,抬起頭來,忍不住地笑:“你被別人逼婚逼怕了吧?這么敏感——是的,我打算過出年去就結婚。選‘三八’吧,要么就‘五四’,你看行不?”管志偉驚訝地跳起來,盯著她:“你說什么?‘三八’結婚!”董小婉的臉上寫滿失望,她說:“不行么?早一點成家,早一點立業(yè)。結婚后,有門有路地做事,開創(chuàng)出屬于我們的一片天地。再說,你我都二十多歲了,也不小啦,該是成家的時候了!惫苤緜シ锤胁灰眩拥卣f:“你想過沒有,我一點積蓄都沒有,結婚可是要花好多錢的。再說,沒點思想準備,過一兩年就有了孩子,到時候上有老下有小,你叫我怎么撐持起家!”“你坐下,我們好好商量!倍⊥窭聛,握住他的手說,“錢我到有一些,結婚的開銷沒問題。至于孩子,現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我又是學醫(yī)的,你還怕他會突然光臨嗎!玩幾年,想要了,再懷也不遲。”管志偉很氣憤,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總不能就你一個人出錢。”董小婉很平靜,說:“既然走到了一起,還分什么彼此?我的也就是你的!惫苤緜フ也怀隼碛蓙矸瘩g她,心又不甘,他狠狠地頓足道:“反正我不結,以后再考慮!倍⊥駥⑾掳鸵惶,眉毛一挑,說:“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辦?”“什么?”管志偉驚訝得合不攏嘴,糊涂到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跳起來,道:“我只摸過你那里,又沒跟你做過那種事,怎么會有孩子!”他突然明白過來,“啊!原來你跟別人鬼混,出了事情,就趕緊來糾纏我,為肚子里的孩子找個爹。你欺負我沒生理知識,不懂事,好哄。哼!虧我沒跟你做過那事,否則倒還蒙在鼓里,做了別人的孩子的父親,給別人養(yǎng)孩子。你——”董小婉跳了起來,撲到他身上。管志偉沒注意,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上。董小婉趁機騎了上去,雙手捶打著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管志偉,你怎么這么傻呀,連開玩笑也當真!你怎么就不動腦子想一想,我們走到一起才多少時候,怎么就會想到結婚?你怎么這么傻呀,你!”管志偉放下心來,頭靠在冰冷的地板上,吁出一口長氣,想了想,不禁也笑了。董小婉放開他,站起來,一邊伸手拉住他:“快起來,地下冰,當心感冒——哎呀,笑死人了!管志偉,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么傻,這么幼稚,連這破綻百出的話也騙得了你。哈哈,笑死人了!”管志偉紅了臉,訕訕地道:“你就別說了,給我留點面子,讓我也有一點自尊,好不好?”“誰叫你這么傻呀,你!”董小婉拉管志偉旋過身來,拍著他背上的灰,一邊說,“我真搞不懂,楊玲這么聰明,她怎么會愛你這個傻瓜愛到尋死覓活的程度?”管志偉也感到很羞愧,為了掙面子,他狡辯道:“你不是也愛我嗎?因為你聰明,所以才愛傻子。黃蓉愛郭靖,這就叫做取長補短。聰明的男人他就不欣賞你們,因為誰也騙不了誰,誰也不崇拜誰。只有找了傻子,你才可以知道你聰明,從而獲得自尊,也有了忠實的仰慕者和聽眾,這就是智者愛傻瓜的原因!倍⊥袢套⌒,偏著頭想了一想,道:“有一點點吧——剛才你怎么不像現在有思辨能力呢?”她模仿管志偉剛才的樣子,氣憤憤地睜大眼睛:“啊,你原來跟別人鬼混,出了事情就趕緊來找我,為肚子里的孩子找個爹。你欺負我沒有生理知識,不懂事,好哄。哼!”管志偉捫住她的嘴,把她抱到床上去,強行解她衣服的扣子。她兩手抓住管志偉的手,并不望他,兀自笑過不停:“虧你講得出——幸好我沒有對你做過那事,否則到還蒙在鼓里,做了別人的孩子的父親,替別人養(yǎng)孩子。哈……”她笑得連眼淚都流了下來。管志偉真的生氣了,狠狠地咬了她的肩一口,怒道:“別再說了!”董小婉尖叫起來:“哎呦,你作死呀,咬出血了!”她收住笑,推開管志偉,坐起來拉開衣服領口的拉鏈,查看著被咬了的地方,臉上卻還滿是忍俊不住的笑痕。
管志偉讓她一個人坐在床上好笑,自去淘米做飯。董小婉看見了,遠遠地問:“你要做什么?”跳下床來,走到管志偉后面,伸頭從他的肩頭看了看,說,“別做了,我們到衛(wèi)生院吃去。我不想長期呆在這里!惫苤緜ッ靼姿囊馑。在這里時間長了怕會碰到楊玲或者李雷,到時候大家都尷尬。他放下鍋,站起來,問她:“現在就走么?”董小婉立在鏡子前整理著頭發(fā):梳了梳前劉海,拍拍兩鬢,左右瞧瞧,一邊道:“現在就走!彼剡^頭來,補充說,“我們從小路下去,不久就到了!
管志偉同董小婉出了小廟,繞到屋后去。柳樹下的水井被白雪覆蓋了,只留下弧形的井口。冒著霧氣的井水流出來,順著山溝流下去,進入了白雪皚皚的森林里。雪太厚,掩蓋了道路,連蹤跡也沒有了,好在兩旁有高大的樹木,還讓人能夠辨別出方向。披著厚厚積雪的森林,沿山體傾斜而下,到達山谷底部后又順勢而上,一直延伸到山巔,綿延過那邊去。
董小婉走在前面,管志偉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前行。他說:“我們簡直像小偷!毕胂胍舱媸牵B人都不敢見,像做錯了什么似的,偷偷摸摸來去。董小婉說:“有什么辦法呢?你我不是那種翻臉無情的人。過去的雖然已經過去了,也還在為別人考慮,怕人家傷心!彼⑽@了口氣,“好在我并不想在這兒呆上一輩子,不必長年累月地見面。”管志偉踏著地上的積雪,聽著鞋底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心里琢磨著董小婉說的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正當他想問問她時,聽到了董小婉激越的嗓音:“志偉,你看,這一切多美!”原來山腰上的這一片沒有樹木,空了出來,露出了天空。管志偉順著董小婉的手指望去,只見天地一片蒼茫,雪花還在凌空飛舞著;遠處的山,近處的樹,全都沉浸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大地,成了一個潔白的世界。管志偉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說:“你更漂亮。”董小婉“咦”了一聲,掙開管志偉的手,向前走了。管志偉趕緊跟在后面向山下繼續(xù)走去。
山谷里的這一片樹林,全是落葉木,已經沒有一片葉子,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密密麻麻飄飛著的雪花中巍然不動,椏枝的上面覆蓋了一層冰,摸上去滑膩而又冰冷。地上不知是什么小動物路過,留下了一串串足印,逶迤著轉到溝的那邊去了。
“哎呦——”前面不遠處突然傳來董小婉的呻吟聲。管志偉慌忙四顧,沒看到她,連忙循聲跑去。不遠處,董小婉躺在一條小溝里,眼睛緊閉,連聲地呻吟著:“哎呦,痛!”管志偉急忙抓住她的手,邊問道:“怎么摔著的?摔著哪兒啦?”沒提防董小婉突然一用力,把他拉著倒了下去,正好壓在她身上,她的眼睛也睜開來了,笑道:“你中計了!惫苤緜ミ@才放下心來,吁出一口氣,好氣又好笑地道:“騙子,以后不理你了!”董小婉翻過身來,將管志偉壓到下面去,笑嚷道:“你這個流氓,你玷污了我,我要報仇,把你埋在這里。”邊說邊把雪花大捧地撒在管志偉身上。管志偉拉她伏了下來,望著她的眼睛說:“要死一起死,在陰間也要你陪我,還做我的老婆!
戀愛恐怕是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了,管志偉一直認為文靜的董小婉,現在也變得成天開心不已,還不時來點頑皮之事。也許,男人與女人的搭配,不是要求最好,而是最適合。管志偉拉住她的手,笑嘻嘻地說:“老婆,你真好!”“誰是你老婆啦?別以為親親嘴就成了你的人。沒這么便宜,你必須把我八大轎的抬去才行。”她望著管志偉,撅著嘴說。管志偉笑問:“抬去以后還要做什么才是真正的老婆呢?”“你壞!你壞!”董小婉捶打著他,不料臉色卻慢慢地變了,暗淡下來,手也不動了,嘆口氣說,“也許你并不愛我,只是一時的糊涂——不,是一時的賭氣,拿我來刺激別人,或者僅僅是為了逗我開心而已。”“你怎么會說我不愛你呢?”管志偉問她。她推開管志偉,站起來,拍去身上的雪花,抬腳就往前走。管志偉也連忙爬起來跟上去。她說:“愛一個人,總是希望擁有他,早一點跟他在一起。提起結婚,你就慌成那個樣子,這不是明擺著不愛我嗎!”管志偉笑了,道:“還在為這個耿耿于懷呀!我都被你笑死了,你還不滿足,還要生發(fā)出許多愁緒來!我們才多大?我可不想就這樣結束了我的單身歲月。當然,結婚也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董小婉凝神聽下去!爸皇且悬c思想準備。剛獨立不久就成了大人,挑起一個家庭的重擔,這怎么接受得了!”董小婉沒說話,抹著嘴唇,像在仔細琢磨管志偉的話。
傍晚,天竟然奇跡般的放晴了。先是西方天際露出了一小片藍色,漸漸地這藍色越擴越大,慢慢地蠶食著烏云的領地,不久天空就只剩下幾小片輕紗般的白云飄蕩著,后來,連這幾片輕紗也消失了,藍色占據了整個蒼穹。天空透明澄澈,雪天的陰郁與神秘被一掃而空,人也有一種釋放了怨氣,滿心舒暢的感覺。十幾個孩子在雪地上滾出了一個雪球,后來連大人也參加進來,把那雪球沿著公路滾過去。一時間口號聲、吆喝聲、笑聲,響成一片,震撼著整個山梁。
董小婉也被這情景感染,投入到了滾雪球的大軍中去,留下管志偉在衛(wèi)生院里,隔著玻璃看雪地上的人歡暢。
天黑下來時,董小婉才回來,呵著凍得通紅的雙手,興沖沖走進屋里,進門就嚷道:“真好玩兒,你怎么就不出去玩呢?”管志偉沒吱聲。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嘴角浮現出一絲甜笑。管志偉知道董小婉想要他做什么,他偏不,無動于衷地望著她。見管志偉沒有回應,她索性走過去抱住他,把冰冷的雙手從領口里伸到他熱乎乎的背上去。管志偉打了個寒戰(zhàn),連忙把她的手拿開。董小婉退后兩步,望著管志偉笑,一邊唱起了“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浪漫……”管志偉坐到爐火邊去,說:“把我凍死了看你浪漫!倍⊥褡哌^來,從背后撫著他的肩,低下頭望著他的臉說:“生氣了?”管志偉道:“是的!倍⊥竦溃骸按髿饬恳稽c嘛,小丈夫!”管志偉偏著頭,把臉向她湊上去,說:“行!不過你得親我一口!薄芭!美死了,你!”董小婉啐了一口,轉過身去,伸了個懶腰,拉長聲調說,“不理你了,我做飯吃去,肚子餓啦!焙咧瑁彶竭^那面去了。管志偉趕緊起來,夾腳跟上去,從后面抱住她,吻了她的頭發(fā)一下,說:“不是說秀色可餐嗎?我想吃你!薄俺晕?行!”董小婉一邊拿鍋,一邊說,“請先讓我填飽肚子再吃。飽著死總比做餓死鬼強。”管志偉放開她,挽起袖子:“你煮飯,我做菜!薄暗昧税,你!”董小婉向旁邊的椅子一指,說,“到那兒坐著去。你做的菜我可吃不下去。還記得那次在你家嗎?好像我沒吃過鹽巴似的,差點把我咸死。不過我這人客氣,沒給你說罷了,怕你難堪。”管志偉訕訕地退后到火邊,看著她到了盆溫水,將白菜放在里面,伸出手去,試了試水溫。管志偉望著她那細長的手指,卻突然想起了什么,說:“你的力氣怎么那么大,竟然能把刀從楊玲的手中奪過來?”董小婉道:“你忘了,我是農民,從小幫著大人種地砍柴,讀書時還挖過藥材賣,辛勤的勞作,把手勁也煉大了。”她說時抬起手來,擄起袖子,鼓起力氣,向管志偉炫耀她手上的筋肉。就是故意像健美運動員那樣地鼓著勁,她手臂上的線條也是順滑的,并不像男人那樣青筋凸顯,棱角分明。她也感到了,自己夸張的炫耀沒有基礎,遂垂下手去,解釋說:“我不過是瞅她不注意時奪的刀,要是明里搶,哪能那么容易!楊玲那身子,也不是吃素長大的!惫苤緜ゲ幌朐偬崞饤盍,怕她反感。他環(huán)顧了一下墻角,見沒有其他的菜,便道:“我去買點菜來!薄暗纫幌,我們一起去。”董小婉叫住他說。
董小婉淘好米放在火上,跟管志偉走了出來。
天已經黑了,世界一片沉寂,密密麻麻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著。化雪,因而更冷,離開家一會兒,便覺得臉上也成了冰,摸上去木木的,毫無感覺。董小婉牽著管志偉的手,跟他一路尋去。街上,家家關門閉戶,只有門縫、窗縫里還透出來一線亮光,才給人一些安慰,沒有了空曠、荒涼之感。董小婉敲了敲一家商鋪的窗板,好半天后,才聽到有人慢慢地走過來,移開一塊板子,探出戴著氈帽的頭,目光從鼻梁上的老式眼鏡上面望出來,瞪大眼睛仔細地打量著,等看清是董小婉,馬上就變了臉色,笑容滿面地道:“小董啊,是你嗎?你要點什么?”董小婉在紅場名聲出奇地好,是一個救死扶傷的現世觀音,村民們很尊敬她。她要了一大堆東西,老頭用塑料袋給裝上,遞了出來!斑要幾瓶啤酒。”管志偉說。老頭又回過頭去拿酒。董小婉側過臉,看著管志偉:“要酒做什么?你能喝嗎?”管志偉湊在她的耳邊,悄聲道:“酒色酒色,沒酒哪能得到色!我以前是不喝,可今晚不同了,我要把你灌醉,然后……”又補充說,“這可是一個大流氓教我的高招。”董小婉身下的手使勁掐了管志偉的屁股一下,低聲笑道:“小流氓!”
回到衛(wèi)生院,董小婉做菜,管志偉坐在火邊看著。見了董小婉忙這忙那的身影,他忍不住說:“小婉,你真好!” “真的嗎?口是心非吧!倍⊥裾f。管志偉道:“你聽我說過假話嗎?”董小婉一邊炒菜一邊說:“女人吶,只要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再苦再累也愿意,也不會有怨言。這不知是女人的優(yōu)點呢還是命賤!惫苤緜ノ⑿Φ芈犞,心里卻不以為然。他想,有些女人就不同,她的付出,就像是魚鉤上的誘餌,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報答;投出了資本,是希望賺來成倍的利潤……
等董小婉炒好了菜擺放在爐火上,管志偉敲開了啤酒瓶,倒了兩杯酒,把一杯放在董小婉面前。董小婉用抹布揩著手,坐下來,不動聲色地說:“我今天倒要看看管志偉如何灌醉我!闭f完,丟下抹布,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還向管志偉照了照杯子。“慢點喝,你洗胃啊!”管志偉道,一邊給她斟上。董小婉說:“你不是想灌醉我嗎?這可是你求之不得的呀!”見管志偉只看著他,沒有喝酒的意思,她把他的酒端到他面前,說,“不行,我喝一杯,你也得喝一杯!薄昂染秃龋l怕誰!”管志偉端起酒,豪邁地一飲而盡。冰冷苦澀的酒順著食道流入胃中,帶來絲絲寒意,很快就變成了燥熱,從心底里升到臉上來。
沒多久,他們就喝了好幾瓶,董小婉喝得多些。管志偉開胃喝酒是在大學畢業(yè)會餐那天,老師和學校領導跟他們學生碰杯,他喝了七八杯,結果還沒吃飯就被同學們送回了寢室,以后他就吸起了教訓,很少沾這東西。今天他跟董小婉在一起,高興,忘記了自己立下的規(guī)矩,要陪她喝過痛快。他彎腰到地上去提酒,卻感到頭發(fā)沉,有種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覺。他抬起頭來,看到房子在旋轉,大地在傾斜,胃里有東西直往外涌。他強忍住,給董小婉到酒,手卻不聽使喚,明明把瓶口對著杯子,酒卻跑到了爐盤上去,發(fā)出一陣噼噼啪啪的炸響,跟著一陣火光、煙霧!澳氵@是怎么啦?”董小婉問道。實在支持不住了,他只得從實招來:“我,有些頭暈!闭f時緊緊地抓住桌子,以免跟房子一起傾倒下去。董小婉笑起來:“還說把我灌醉呢,自己卻先醉倒了!”她趕快走過來扶管志偉到前面臥室里的床上去躺下,笑道,“管志偉哦,我告訴你,你不是當流氓的材料。你以為當流氓容易嗎?沒點能耐可不行。以后想耍流氓嘛,用別的辦法,這招不適合你。”管志偉聽著她好笑極了的口氣,本來很想跟她諧謔幾句,可是胃里難受,只得緊緊地閉了嘴,老實地躺著。
不知不覺地,他就睡著了;又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鉆進他的被窩里,他才醒過來。那人吻了他一下,雙手抱住了他。他睜開眼睛,感覺好受多了,只是胃里還有一些不舒服。見他醒來了,董小婉笑道:“你不是想當流氓嗎?機會來了!彼徽f還罷了,說了,到激起了管志偉的興趣。他倏地翻過身來壓著她,凝視著董小婉的眼睛,道:“這可是你說的,可別怨我。”向她的嘴巴吻去,手也不老實起來。董小婉看到他的眼睛放光,手的力氣一時也好像無比的大,到真的有些害怕了,忙說:“我是說著玩的,你可別來真的!”“現在求饒也沒有用了,我獸性大發(fā)了!惫苤緜ゴ忠暗匚侵。
鬧了一陣,終于安靜下來。董小婉躺在枕頭上,仰望著天花板出神,好像在思考什么。一片迷蒙漸漸地罩住了管志偉的眼睛,想睜也睜不開。他索性閉了眼,側身向著墻壁!八。”他迷迷糊糊地說。董小婉側過身來,見管志偉正在沉沉地睡去,忙用力搖撼著他的背:“志偉,你等一下再睡,我跟你商量點事情!甭曇艉車烂C,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告訴他。管志偉睜開眼睛,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瞪著她問道:“什么事?”看著管志偉的緊張表情,董小婉笑了,拉他躺下去,說:“不是要你馬上結婚,你緊張什么!”管志偉也笑了。董小婉說:“志偉,你想過沒有,難道我們的一生就這么過?你沒有什么打算?在這山旮旯里,你教書,我行醫(yī),養(yǎng)兒育女,了此一生?”“那你說應該怎么過?”他說。董小婉道:“至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我還想有幾個鋪子,一幢豪華的小別墅呢——過得既充實又幸福!薄翱床怀鰜,你還虛榮呢!可是,怎樣實現你的抱負呢?我這個教書匠,工資少得可憐,養(yǎng)活我都困難,根本滿足不了你的要求。要不,只有我們分手,你去傍個大款,目的就可以達到了。”董小婉掐了他一下,說:“別扯淡,我是認真的。這一切不是幻想,我相信不久的一天就會實現。”管志偉認真地聽她說著!扒靶┤兆,我到一個同學家去玩。她現在跟她的老公做藥材生意。他們收的那些東西,我們這兒滿山遍野都是,根本不值錢,可他們出的價錢卻很高。當時我就留了個心眼。后來我還跟著他們去藥材市場轉了幾圈,看見其他藥商收購的那些東西,好些我們這里也有。另外,我舅舅在電廠上班,他負責收購煤。有一次我去他那里玩,見好多車排在那里等過秤,有的甚至要等上好幾天。我們紅場有的是煤,這幾年車又好找,如果我們拉去就不必等幾天。你想想,我們一天可以跑幾趟,而人家?guī)滋觳诺靡惶,司機就愿意給我們跑,我們何不賺點中間錢!”管志偉說:“做藥材生意我沒有想過,煤倒是留意過,可是苦于沒錢,也就僅是想想而已,沒有去做!薄氨惧X嘛,我有一些。再說,這里的好多煤老板我都認識,我們可以把煤賣了再還給他們。另外,需要時也可以從我舅舅那里借用一下。我們只要準備收藥材的本錢就行了。拉煤,不需要我們親自去,雙方聯系好了就可以。收購藥材,我在這里有的是時間,就由我來完成,拉出去賣時你陪我去,我一個女人家的在外面不方便!惫苤緜ピ缇拖胝尹c其他的事情來做,以便打發(fā)時間,同時也能賺點錢。他倍感振奮,說:“行,我們準備好了就干!倍⊥裾f:“我早就準備好了,等你改完卷我們就著手進行!彼孕诺卣f,“志偉,我相信我的一生是不會呆在這狹小的診所里的。我們以此為起點,賺一筆錢,積累一點經驗后,我就放棄現在的工作,去開我們的公司!彼A送,又補充道,“這不是幻想,我有這個信心!
還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董小婉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只要按照這條路走下去就行了。即使不能有大發(fā)展,也可以賺一筆錢。退一萬步,縱然不賺錢,起碼也闖蕩過,也不會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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