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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場女人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歐國華    閱讀次數(shù):250653    發(fā)布時間:2015-06-07

第十二章


今天是每周的列會時間,管志偉雖然感到發(fā)熱,頭昏,吃了幾片藥,他仍然堅持參加會議。會議由楊玲主持。在總結了上周的工作之后,她停了停,環(huán)視了一眼會場,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后說:“諸位是人民教師,是人類靈魂的設計者,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中國有句古話: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不要留下許多話柄,一來對自己不利,二來敗壞學校形象……”楊玲的神色是嚴肅的,語氣是威嚴的,目光直視會場。臺下大部分人面無表情,以為還是平素的空洞說教,只有幾個人把目光投向管志偉。管志偉恍然之間才明白,那晚李芬在雨夜里來他宿舍里的事,人家也是知道的。他覺得惡心,瞇著眼,鼻孔里控制不住地絲絲出著冷氣。楊玲的目光經過管志偉的臉上時,看到了那鄙視的神色,立即就剎住了話頭,沒有再說下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楊玲上臺,卻沒有立即放三把火,有人以為她只是把學校作為一個跳板,不把心思化在上面,只想收買人心。也有人說:“誰不想表現(xiàn)呢,除非他是傻子!美女有幾個是有能力的,想表現(xiàn)而無法表現(xiàn)罷了!”卻沒料到楊玲是韜光養(yǎng)晦,暗里籌劃策略。下學期,還沒有開學,在學前準備工作會議上,她就宣布了幾條改革措施。一是推行聘用制。學校聘班主任,班主任聘科任教師,聘不上的老師待崗。二是工資只發(f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扣留下來作為考評獎勵;并且,連班主任她都安排好了。宣布一出,一片嘩然。競爭上崗,這是趨勢,也是提高學校教學質量的很好手段,大家沒有說的;讓人啞然的,是學校里最混賬的兩個人——鄭少秋和付玉敏兩口子竟然也在班主任之列。大家竊竊私語,議論道:“改革還未進行,先已露出敗像,這能夠提高教學質量么……”

管志偉也擔心,倒不是為了楊玲,他現(xiàn)在對她的事情從不過問,他擔心的是他那個班的學生。他從初一就當班主任,一直把他們帶著走來。雖然他現(xiàn)在對教育失望了,可是依然勤勤懇懇地干著,希望把學生們完整地送出去,多有幾個考上高中或者大專。初一時這個班的學生成績和表現(xiàn)并不好,現(xiàn)在卻是學校里成績和表現(xiàn)最好的一個班。管志偉不想看著它就這樣半途而廢了。鄭少秋和付玉敏當上班主任,為了做出點成績,可能會向楊玲要求最好的教師,這樣,他們班的數(shù)學老師陳萍和英語老師張歡就可能被他們挖走。他們夫妻二人平時仗著有些背景,一直都在鬼混,從來沒有好好地教過書,管過學生;卻善于拉攏和收買別人。楊玲表面嚴肅,在利誘和密語的唆使下,難保不會做出對管志偉不利之事。

散會后,管志偉去校長室找楊玲。他很久沒有去找過楊玲了,常常是楊玲到他的宿舍里來。這段日子,他們的關系很冷。楊玲一來,就想方設法讓管志偉高興,甚至親自做飯。她的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她的殷勤與小意兒,到讓管志偉不能夠說什么,兩人就這么淡淡地處下來。

楊玲微笑著接待管志偉。管志偉想要提前做好準備,以防那兩人搶了先。要是在從前,這種情況下,他會先跟楊玲親熱一番再提出要求,以加強效果?墒乾F(xiàn)在,他做不出來了,只能把一張笑臉給她,笑容上連巴結和討好的神色都沒有。楊玲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望著他說:“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求我。”管志偉笑道:“你怎么肯定我是來求你的?”楊玲道:“在我的記憶里,你總是有求于我才肯踏進這個辦公室來,沒事從來不肯涉足;哪怕是玩一下呢,也沒有!甭曇粲行鋈,帶些傷感。管志偉忙解釋道:“你事情多,到這兒來會影響你的工作!辈恢遣皇怯X得這樣說不夠好,還有意地掩飾道,“好歹我也是個讀書人,知道什么場合做什么事。談情說愛,得選其他地方!睏盍峥嘈σ宦,瞇著眼道:“如果我的記憶不壞的話,我好像記得你很久沒到我的宿舍里坐坐了。談情說愛,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惫苤緜ヅ阈Φ溃骸翱茨阏f的,我成什么人了?有求于人才來聯(lián)絡感情!”楊玲正了正身子,泰然一些,從傷感里走了出來,兩手平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看定管志偉道:“說吧,你有什么事?”她這么一說,管志偉到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可是,如果不說,又怕出現(xiàn)自己料想的那樣結果,只得硬著頭皮,往臉上堆滿了笑容,說道:“你真可怕,把我了解得如此清楚!睘榱搜陲棇擂,他也正了正身子,補充說,“在你面前,我顯得多幼稚!”他在說這話時,臉上是那么的僵硬,口是那么的拗——這是不善于巴結人的人做出諂媚動作時的不自然表情。不過,他馬上覺得這樣說下去反而顯得自己下著,低三下四了,會讓楊玲瞧不起,就打住了客套,轉入正題,道:“好,不多說了,虛情假意那是屬于別人的,我管志偉可是做不出來——確實是有事找你!睏盍岷韲道镄α艘宦,像是冷笑,靜聽管志偉的下文。管志偉聽到了她那不出口的笑聲,瞧見了她臉上嘲弄的神色,語氣也不由地變了一變,說:“也不能說是求你,你看,我求過誰來著!應該說是為你好。你是校長,是吧?學校教學質量差了,名聲不好了,于你面上也無光,我也替你難過,畢竟,我們——”楊玲打斷他,頭湊了上來,瞇著眼喲了一聲道:“什么時候學來的?小流氓般油腔滑調,還貌似公允,一番大道理:這可不是你管志偉的作風——直接說,什么事?”管志偉有些尷尬,笑道:“你看,在你面前,我就像受審似的,更加突出你校長的地位了!彼镇灹四樕媳揪筒辉撚械男θ,咳嗽了一下說,“那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我認為你在安排班主任這件事情上有些欠妥。鄭少秋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去年他上我那個班的美術,一個學期下來,就上了兩節(jié)課。不是借口辦公室有事他玩去了;就是到教室里虛晃一槍,敷衍一下學生,人就消失了,到鄉(xiāng)政府喝酒或者打麻將去了。他上的其他班也是如此。付玉敏,一個學期至少要有兩次大假,少則十幾天,多則一到兩個月;其余的日子,還想來就來幾天,不來就連影子也看不到。學生們向徐仕政反映過多次,徐仕政總是說我調查,我調查,就沒有下文了。他們之所以敢這樣為所欲為,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不過是因為上頭有人,他們拿穩(wěn)了徐仕政奈何不了他們。他們的后臺現(xiàn)在還在,這樣的人,你能放心讓他們當班主任么?”楊玲向后一躺,翹起腳,喉嚨里哼哼笑了兩聲:“嗯嗯,這好像是為我好——就這些嗎,沒有了?”管志偉道:“有。我有兩個要求:一、不能讓鄭少秋和付玉敏當班主任;二、如果非讓他們當,那么,我那個班的數(shù)學和英語老師不能變。”楊玲咪起眼打量著管志偉,鼻子里出著冷氣,道:“第二個要求才是你的目的,是吧?”管志偉正色道:“第一個也是!

楊玲坐直身子,正了正神色說:“我現(xiàn)在回答你。關于啟用鄭少秋和付玉敏當班主任,是經我慎重考慮過的。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我不是徐仕政,我相信,在我教育和感化下,他們會變好的。挽救了一個老師,等于教育好了千百個學生,這點你不會不同意吧!我就是要讓他們得到鍛煉,受到教育。至于你說的第二點,我會考慮!

管志偉見楊玲說得干脆果斷,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可更改了。他沒有什么話好講,講了也不起作用。氣氛有些尷尬。當初曾經卿卿我我的人,現(xiàn)在說話的口氣都像談判了。管志偉覺得應該緩和一下氣氛,這樣子再走也不遲,畢竟,楊玲還是這個學校的領導。他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楊玲身邊,向她湊了上去,卻被楊玲推開了,她說:“這是什么地方?要注意場合!边補充道,“這可是你說的!惫苤緜ビ行╇y堪,笑道:“我說的一切在你面前全是廢話。”楊玲道:“那不一定,這要看你如何表現(xiàn)了!惫苤緜ゲ挥X一怔,愣愣地看著她。

當他要走的時候,楊玲叫住了他。她告訴管志偉,過兩天有個老板要來考察學校的設施,他要捐助學校建一幢教學樓和修建圍墻。管志偉回頭問道:“你們商定了的?”楊玲道:“沒有,幾天前他打電話給我,說他過幾天就來!惫苤緜ダ湫Φ溃骸八_空頭支票,你也相信?”楊玲自信地說:“我想他也不敢拿我開涮!惫苤緜サ溃骸八惺裁窗驯谀愕氖掷锩矗俊睏盍岬溃骸斑@你別管,到時候你來就行了。”

管志偉回到宿舍里,正心里煩著,唐寅來叫他,說他們湊錢吃飯,問管志偉是否要參與。他們一去,便要喝酒。要是在往日,管志偉不一定去;可是今天,他卻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尋夢山莊三樓的一間屋子里,菜還沒上,酒到端上來了。唐寅見管志偉心情不好,勸他:“還想那些煩心事干什么呀!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又不是不了解這個世道。沒錢,沒關系,再怎么努力,人家也不會提拔你,甚至連優(yōu)秀也評不上一個;彀,人人都這樣,我們又能怎么著!光靠你我,不能把天翻過來。”管志偉提起酒瓶,說:“喝!今天我們不醉不休!彼眠^杯子,把酒倒上。

幾個人,在那一間屋子里,高聲大氣地劃起拳來。過了片刻,管志偉起身上廁所。在過道里,他突然聽到隔壁一間屋子里傳出楊玲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靠近去仔細地傾聽。只聽到有個男人說:“小楊啊,祝你升任紅場中學的校長。我相信,在你的領導下,紅場中學會變成一所模范學校!甭曇舨皇煜,管志偉不知道這人是誰。楊玲說:“感謝范書記提拔!我一定盡力去干,不辜負你們的栽培……”管志偉心里想道:“誰是范書記?這里的領導換了么?他不想再聽下去了,趕緊離開。

管志偉走回來,正輪到他當莊。幾個人,不大一會兒就喝了兩瓶酒。管志偉這時臉已經紅了,頭也發(fā)暈,可是,他還是接著喝,從不推辭。

正在熱鬧,門被推開了,楊玲走了進來,也許是聞聲而來的。她來到管志偉的身后,一只手撐在他的肩上,以示親熱,一邊說:“你們真快樂呀!怎么就不叫上我呢?”一兩個人連忙站起來讓座。楊玲謙讓了一下,在管志偉身邊泰然坐了下來。管志偉端起一杯酒,笑瞇瞇遞到楊玲面前,說:“祝你高升,楊校長!”楊玲臉一紅,一拳打將過來,嚷道:“呀,你!”其他人大笑,說管志偉原來也會開玩笑。洪政說:“客氣話少講。管志偉跟楊玲喝酒,還沒到那天,那是鬧洞房時候的事情。現(xiàn)在這里不論級別,這里論的是年紀。我在這里最大,就倚老賣老,當回酒司令。我來安排。我們五個人,本來單了一個,現(xiàn)在楊玲來了,正好湊成兩隊。管志偉同楊玲和唐寅一邊,我跟李雷成山一邊,雙方對陣,不醉不罷休!惫苤緜ヒ延芯埔,也不管人家什么用意,高聲叫道:“好!就這樣!睏盍醾冗^臉來,望著他笑道:“你行么?我好像記得你喝啤酒也是要醉的。”管志偉說:“士別三日應當刮目相看。別說就他們幾個,再多幾個今天也不在話下。”李雷拍桌道:“好!就這樣。楊玲我是見過的,可是海量——來,志偉,我們兩個開局!蓖苤緜澠鹑瓉怼盍嵋姽苤緜ズ板e的數(shù)字,出錯的手指,笑得伏到管志偉肩上,趁機悄悄地說:“今天怎么啦,吃錯藥了吧?”抬起頭來,卻笑道:“管志偉,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劃拳呢!雖然我們不懂得你的意思,你那模樣倒還可愛!

幾巡過后,楊玲見不對勁,搶過管志偉手中的杯子。對方不依,說楊玲同管志偉還沒結婚,沒有這個權利。管志偉也不讓她喝,然而,楊玲還是把他們輸?shù)亩己攘。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臉卻不會紅,想來這點酒對她來說算不了什么,正應了“女人天生半斤酒”那句老話。

又過了一會,楊玲見沒有完的時候,把管志偉拖了出來,其余的人也不好勉強,打趣兩句,放他們走了。

管志偉頭重腳輕,酒氣往上涌,明明看準地方下腳,卻總是落錯了地方。意識到還是清楚的,只是覺得比往常興奮點而已。楊玲忙扶著他,擔心他摔到路邊的溝里去,還笑道:“沒醉過吧,看你這個笨樣?”管志偉拍拍胸脯,說:“誰說沒醉過?嫖都干過,別說喝酒!”楊玲開心不已,咯咯笑道:“嫖?你管志偉敢去嫖?唉喲,笑死人了!還沒交學費呢!臉皮薄著啦,見了我都會臉紅,還說這樣的大話。”管志偉沒話說了,他還沒開口,楊玲就知道他的意思。楊玲勸他說:“以后要少喝點。最好是別喝,喝醉了傷身體!薄肮饽銜敼倜?我還不是想當官!”管志偉說。楊玲惱極而笑,道:“為了當上一品小官,卻傷了身體,值不值嘛?再說,當官有當官的悲哀,有比別人更多的不愉快。既得罪人,又要放下尊嚴去巴結上司。何不安安心心地做個普通百姓,快快樂樂地過一生,有何不好?”

管志偉的宿舍里,楊玲服侍管志偉睡下,拿了個凳子,在床前坐了下來。她挪了挪管志偉的頭,讓他靠近自己,將自己的嘴吻在他的嘴上。不知是出氣不暢還是什么的,管志偉避開了。楊玲注視他半天后說:“志偉,我們在這兒再呆四五年,最多五年,我們就回去!边@一瞬間,管志偉感到無比的疲憊,仿佛幾年的沉重這一時刻都壓在他的肩上。他無力地說:“我呆不了這么長的時間了。要是可能,我真想今晚就回去,馬上就走。這里的氣氛太沉悶,我又不喜歡鉆營拍馬,在這兒沒什么前途,也發(fā)揮不了多大的作用。我想過了,我還是早一點回去的好。在城里找個工作,踏踏實實地做事,比在這兒虛度光陰強。我一定要走。”楊玲拂開他額前的頭發(fā),望到他的眼睛里去:“那么四年,就四年,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惫苤緜ラ]上眼睛,嘆口氣說:“我呆不下去了,多呆一天我都害怕!睏盍岬溃骸俺抢铿F(xiàn)在找個工作也不容易,再怎么不愿意你也得待下去。我們在這兒打好基礎,到時候再回去比較穩(wěn)妥。”管志偉說:“我是要走的,沒工作也要走。你不同,你在這兒有發(fā)展前途,多呆幾年無所謂!睏盍岵蛔髀,手默默地撫著管志偉的頭發(fā),片刻后說:“說真話,我不放心你先回城去。城里面是個花花世界,你一個人去了我怕會失去你!惫苤緜ケ犻_眼睛,看著她的臉說:“我有什么好,值得你這樣愛我?你才貌雙全,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比我好的多的是!睏盍釡惤叭ィ靠戳怂胩,拉起他的手,莞爾一笑說:“這你就不懂了。天下能拉來配的很多,但適合自己的只有一個。你誠實,正直,人也長得帥氣;特別重要的是,你沒有談過戀愛,身心還是一片空白。對我來說,這就夠了。我愛的人就必須清白,沒有一點雜質!彼A艘幌拢恢肫鹗裁,自己到笑了起來,說:“你別笑我自私。我曾暗地里希望你別當官,沒錢。我楊玲不貪這些東西。我要的是一個我愛的人,不是物質。如果需要金錢了,我會去掙,不靠你……”管志偉聽著她娓娓地說著。雖然他的頭很暈,但他還是清醒的。他一直認為楊玲不愛他,她是把他當做一個目標,奪取這個目標作為她的基地,一個供她休養(yǎng)生息的港灣,讓她受傷后可以療傷,疲憊后能養(yǎng)精蓄銳,然后再投入戰(zhàn)場。他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必不可少的醫(yī)生,一個護士,而不是一個愛人,一個女人為之付出全部身心的愛人。他甚至覺得楊玲對他的愛不過是一個戰(zhàn)士對戰(zhàn)略目標的上癮,而不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的付出。

那個老板說過幾天來,卻很久都沒有到。楊玲不知又用了什么手段,才在三個月后讓他重新出現(xiàn)。

那天,管志偉值班。剛放學,楊玲就從尋夢山莊打來電話,說他們現(xiàn)在就在山莊里陪老板吃飯,要管志偉立即趕上去。不知為什么,管志偉一點應酬的心緒也沒有。他放下電話,坐在辦公桌旁邊發(fā)呆。一個小時過去,電話又打來了,他看了看上面顯示的號碼,是山莊的,他沒接。電話急急地響了幾秒,就停了下來,管志偉的心也一寬。不過,才過了幾分鐘,電話又來了,一次比一次更加急促地響起來,叫聲也越來越長。管志偉聽得心煩,從隔壁教室里找來了個學生,支使她提起來說:“管老師不在。他好像是解決學生打架的事情去了!蹦沁厸]有再說什么,電話也不再響了。

然而,下晚自習時,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管志偉提起了話筒。那頭正是楊玲,她大聲地嚷著:“管志偉,你以為你不來我就不高興了嗎?我高興著啦!這是我最快樂的一天,是我的第一個大的成功。你有什么了不起?誰稀罕你啦?你不過是老實巴交一個傻瓜,傻瓜——”最后一個傻瓜簡直是喊出來的,聲音很傷感,很憤怒,好像還有了一些醉意。管志偉聽著那聲音,心里又有些歉意。他說:“我正要趕過來,在路上卻看到有學生打架,我去制止和解決,結果沒有來成。現(xiàn)在才從學生家趕回來,飯都還沒有吃呢!”語氣裝出有些怨恨的樣子。那面沒了聲音,只有咻咻的鼻息,好像也有一些相信了?墒牵牌,卻傳來了尖利的嗓音:“你騙誰呀?你以為我是小孩子!你是個騙子!騙子!騙子……”管志偉說:“你不信?你馬上回來看看,是不是像我說的!边@當然是很幼稚的謊言,要是楊玲真的馬上回來,一查就知道了?墒,他相信楊玲不會立即趕回來,她得陪領導和來人。“你是誰?要我過來看你?媽的,竟然要我過來看你!”她得寸進尺,竟然罵了起來。過去,管志偉跟她纏綿的時候,激情難遏之時她會喃喃地說一些不雅的話,那時,他還很喜歡聽,覺得這也是一種情調?墒乾F(xiàn)在,他覺得這臟話是那樣的難聽。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果斷地拒絕了楊玲,他不僅沒有擔心,竟然還生出一種快意。他靠在沙發(fā)上想著,覺得是應該有個了斷的時候了,再拖下去會很疲憊的,他們之間的差距很大,勉強湊合著走下去也不會幸福。

那天晚上,楊玲沒有來找他,第二天早上也沒有,直到下午,她才出現(xiàn)在管志偉的門口,人顯得很疲憊,有氣無力的;沒有化妝,這可是很少有的事情。管志偉以為她要炸開來,可是沒有,她一來就立在門口,靠著門框,慵懶地說:“我今天還沒吃飯呢,肚子餓了,你陪我去吃點東西!边@可是從來沒有的事。要是在往常,出了昨晚那樣的事情,她是非要出出氣不可的。管志偉暗忖她可能也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不禁心里倒是一寬,覺得不管怎樣,他們之間畢竟曾經走過了這么久,也還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情的,要結束了,也應該好好地收場。于是他說:“好。我請你吃。你喜歡吃什么?”楊玲沒回答,只是轉過身去默默地走在前面,半天才說:“我請你!惫苤緜バ南,這意思是很明顯的了。

路上,管志偉不斷地說笑話,想逗楊玲發(fā)笑;他的本意,是希望有個愉快的收場?墒牵瑮盍岵⒉恍,心不在焉的,默默地走她的路。管志偉以為,這是楊玲在為分手而傷感。

林中飄著氤氳白霧,山莊掩映在霧氣中,時隱時現(xiàn)。樓下的一間屋子里,爐火的煙囪從玻璃門上方的孔里伸出來,飄著青白色的煙霧,絲絲縷縷消散在寒冷的霧氣中。老板坐在柜臺旁,正背對著門看電視。他的身邊,圍爐坐了一圈女人,女人們少了夏天裸露的肉感,卻增加了冬天的妖嬈。聽到腳步聲,老板懶洋洋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等到轉身見了楊玲,便馬上正了正臉色,露出了笑容。女人們見了楊玲,有好奇地打量她的,也有鄙夷的眼神。從前,楊玲得罪過她們,管志偉一直為她擔心著,怕她們報復,F(xiàn)在看來,她們好像沒這個心思,也不知是老板警告過她們還是她們覺得沒這個必要。管志偉叫了菜,老板轉身正要走,楊玲叫住了他,吩咐道:“還要幾瓶啤酒!惫苤緜タ粗鴹盍。她昨晚上本來就喝醉了,現(xiàn)在還要喝,她能么?不過,管志偉又想,這也是應該的,畢竟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再說,啤酒又不易醉人。

進了房間,坐到桌子旁,楊玲還是不說話,也不提昨晚之事。管志偉本來打算好了要辯解一番的,他認為,不能讓她在這最后的時候有什么不愉快的想法。見楊玲不提,他也就不說了。無聲有時勝有聲,何況這種時候!再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提起來,只會增加難堪,不會有別的。

楊玲舉起杯子,望著管志偉,平靜地說:“我們倆一起吃飯,還從來沒有喝過酒呢,這是第一次!惫苤緜バ睦锝又f:“也是最后一次!彼胨翘嫠褯]有說出來的說了。他跟楊玲碰了杯。楊玲一口就把她杯子里的酒喝干了。他也舉起杯子來,一飲而盡。楊玲說:“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別強迫自己。”管志偉說:“我長這么大,還沒痛快地醉過呢!今天到想醉它一回!睏盍峤o他倒酒,邊說:“醉了有什么好玩?不過是頭暈,想吐而已,一點都不舒服!庇终f,“你不是也醉過幾次么?”管志偉說:“那幾次也不過是覺得有點飄,胃難受而已,沒你們說的那種感覺!倍似鹁,目光從杯口望著楊玲,忍不住說“你喝醉了么,昨晚?”楊玲不理會后一句話,只針對前一句話說:“剛學喝酒的人,醉了就是這個樣子的?刂撇蛔∽约,那是經常爛醉的人才會出現(xiàn)的情況!惫苤緜ヒ膊辉僮穯,他正后悔剛才那句話唐突,要是楊玲提起來,他還不知道如何敷衍她呢!現(xiàn)在楊玲不提起,正中了他的下懷,他趕緊顧左右而言他,以便引開楊玲的注意。好在楊玲也不追問。

楊玲轉動著手中的杯子,眼睛盯著白瓷杯子上的蘭花,仿佛在仔細地觀察它。沉默了半天,才說:“你應該積極地去追求,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抓到手。”管志偉問:“你指哪方面?”她說:“任何方面!惫苤緜バΦ溃骸澳悴皇遣幌M页蔀橐粋上進的人么?”楊玲看了管志偉一眼,目光又回到杯子上,斟酌著詞句說:“這是個急功近利的社會,你不積極地去追求,把屬于自己的東西抓到手,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管志偉不知道楊玲要說的是什么,便含糊地回道:“這得要看在哪方面了。”楊玲沉吟著道:“比如說……比如說,婚姻方面!惫苤緜フf:“這種事,能強求么,一切全看緣分。”楊玲道:“人家說,感情這種東西,自己追求得來的比較好,送上門來的,大都不理想!

管志偉不屑地道:“有這種思想與眼光的人,不要也罷!睏盍嵴f:“那你只能跟老婆結婚了!惫苤緜]有仔細品味這句話,就說:“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思想!睏盍崦蛄丝诰疲鲁鲆豢跉,道:“我是說,這是個浮躁的社會,人人都想把屬于自己的東西抓到手。不是自己的,也想要。如果只滿足于做個旁觀者,或者等到人家送到手上,那已經不新鮮了,或者說已經不流行了。”管志偉搖搖頭道:“不明白,說直接點!睏盍嶂敝钡赝,半晌,嘆了口氣,說:“有些東西要靠自己體會,哪有什么都需要人家說了才懂的道理!也許,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懂得了!惫苤緜ヵ酒鹈,覷眼望著楊玲,不悅地說:“你笑我是傻子?”楊玲瞥他一眼,向他舉起杯子:“不說了,不說了,再說下去我們又要吵起來了。來,喝酒!今天是專為請你喝酒而來的,聊與彌補昨天你不在場的缺憾!

管志偉沒跟楊玲碰杯,酒杯在他的手里轉動著,目光望著楊玲。楊玲縮回手去,獨自飲了一口,放下杯子。管志偉突然問:“那個老板富得流油了,錢沒處花,要送給紅場中學?”楊玲冷笑一聲,道:“這個社會有這么好的人么,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她托人向市政府說情,希望拿下開發(fā)區(qū)市政建設項目。當時,我正好在場。我想,這些人敲他是白敲;不敲他,他以后不見得會感謝你。我就主動去找他,答應幫他拿下市政建設項目。但是,我要他到紅場中學建一幢教學樓,并把圍墻也砌起來!惫苤緜フf:“你什么時候開始這件事情的?怎么我一點都不知道?”楊玲有些傷感地說:“你管志偉是什么人呀,誰能請得動!我家門上有刺,你肯去走動么!”管志偉有些尷尬地笑道:“你不是說請我吃飯么?我們不說這些事,說點其他的,可好?”楊玲不理會,吾自說:“很多事情都充滿變數(shù)。有些事,你滿以為有把握的,最后卻做不到。提前說了,做不到人家會笑話的!惫苤緜ネ鴹盍崮菋擅牡拿纨,心里有些慚愧?傄詾樗粺o是處,她卻在暗地里默默地努力,甚至,可能她的很多東西他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呢?真的愛寫作嗎?有寫作的天賦嗎?卻傳得人盡皆知。也許,這就是自己下不了決心離開她的原因吧……

夜,漸漸地睡著了;風,卻呼啦啦地刮起來,抬眼窗外,只看到一片漆黑。樓道上,上下樓梯的腳步聲也漸漸地少了,男女的調笑也不再耳聞。管志偉和楊玲吃飯的那間屋里,燈光顯得越發(fā)白了,照在他們的身上,墻壁也顯得比往常更加白亮。他們吃著飯,喝著酒,偶爾也說上兩句話。這樣的情景,慢慢地隨著夜一起沉了下去,沉了下去……

午夜,管志偉同楊玲才從山莊下學校來,兩人都有了醉意。管志偉喝得多些。他是抱著決絕的心理參與的,因而痛痛快快地喝著。話也比平時多,特別是回來的路上,跟楊玲一遍一遍地回憶認識以來的種種往事,愉快地一起談感受。不愉快的,他們平心靜氣地討論誰的過錯最大,是如何導致的。有時也會有爭吵,不過,跟往日不同的是,兩人都是心平氣和的。

楊玲的宿舍里,他們依偎著坐在一只太陽灶前,誰也沒有說話,目光凝視著太陽灶那金黃的灶面。屋子在火光的照耀下,也變成金黃色的了,有著朦朧的、神秘的美。桔黃的光停留在他們的臉上,仿佛他們也在燃燒著。楊玲斜依著管志偉。她那豐腴的身子,圓潤的玉臂,結實的大腿在衣服的遮掩下也透出誘人的曲線。她拿起管志偉的手放進她的衣服里去,撫摸她那光滑的皮膚,還將臉貼向管志偉。她的皮膚發(fā)燙,不知是不是火光炙烤的原因。“你不舒服么,臉這么燙?”管志偉讓她離開自己遠了一點,打量著她的臉問道。楊玲的臉色一下子緋紅起來,脧了管志偉一眼,索性將臉伏到他的腿上。管志偉望著她那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圓潤背脊,久久地凝視著,沒有再去碰她。

屋外,寒風漸漸地小了下去,凌晨過后,已經沒有了,大地變得一片沉寂,只有太陽灶的反光板灼灼地發(fā)出光和熱,看起來比剛才更加明亮。不久之后,外面響起了嘁嘁喳喳的聲音,像老鼠嚙啃什么,又似微風吹動樹枝——下起了雪米。雪米越下越大,厚重而雜亂的聲音掩蓋了一切細響。一會兒后又漸漸地小了下去,沒有了嘁嘁喳喳聲,轉而變成了細微的、幾乎無法聽到的聲音,又似乎是鋪天蓋地的、龐大而又綿延不絕的聲響。

管志偉推開楊玲,立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子,看到屋外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在燈光中鋪天蓋地而來,大地緩緩地向上升起,饑渴地迎接著它。地上已經看不到草地,一片雪白了——

“好冷!”楊玲打了個寒戰(zhàn),哆嗦著說,還把羽絨服收緊了些。管志偉忙關上窗子,回過頭來。楊玲坐在沙發(fā)上,兩手緊緊地抱著自己,腿也收攏在一起,顯得很無助、很可憐的樣子,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憐愛。管志偉走過去,吻著她的頭發(fā),一邊摩挲著她的背脊,手也控制不住地就滑到了她豐滿的大腿上去。楊玲的頭發(fā)有股馨香,不知是不是洗發(fā)水的味道。“時候不早了,楊玲,去睡吧,我也應該回去了!惫苤緜フf。

沒有反應。管志偉扳過她的臉來。她的臉上布滿紅暈,眼里有種管志偉說不出來的流光。“睡吧,啊?”管志偉說著,向她的嘴吻了下去。楊玲迎上來接住了管志偉,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急促地道:“抱我上床去!”眼里的那種流光更加熱烈,含著某種渴望。

管志偉抱起她,她也沒有離開過他的嘴,舌頭急切地在里面尋找著,搜尋著什么。管志偉感到楊玲一點沒有小說中描寫的、電視里表演的那種輕飄飄的感覺,而是沉重的、肉實的,讓人抱了個滿懷。管志偉將她放到床上,她還是緊緊地摟著他,摟得他喘不過氣來。她的腳磨蹭著,把鞋子蹬掉了,腿抬起來纏著管志偉的腿,口里模糊不清地說:“今晚哪兒也不去,我們就在這里睡——這里!惫苤緜サ男谋牡匾惶o緊地摟著她,熱烈地回應著。

他的手來到了她的領口,卻怎么也打不開那根拉鏈。楊玲推開他,坐起來迅速地脫掉上衣,脫下褲子,全身上下只剩下鮮紅的乳罩和內褲。她把衣服褲子丟到地上去,撲上來,摟住了管志偉,解他衣服的紐子。這可是個性感的身子,是管志偉想過無數(shù)次的身子,現(xiàn)在,他就要得到它了。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不等楊玲解開衣服的扣子,便抱住她,把她壓倒床上去。他急切地想貼著她。隔著衣服,隔著緊繃繃的乳,他依然能夠感到她的心在激烈地跳動著。楊玲在身下扭動著,掙開管志偉的嘴,喘息著道:“志偉,往下,往下親我!”管志偉順從她的指示,滑向她圓潤的脖子,高聳的胸部。楊玲挺起身子,反手解開乳罩的扣子,扯下乳罩,胡亂一扔。這是個圓圓的乳,粉紅的乳頭高挺著,乳暈也不甘示弱,爭先恐后地墳起來,想要把乳頭比下去。乳房腫脹,像要炸開來一般。管志偉噙住了那尖翹翹的乳頭。楊玲一顫,胸脯挺了起來,用力地迎合著。管志偉的嘴漸漸地向下滑去,越過緊繃繃的小腹。楊玲的內褲濕了一大片。不知怎么的,管志偉突然由這濕漉漉的內褲想到了董小婉洗頭的樣子。她那秀麗的濕發(fā)垂在眼前,散發(fā)出一股金桂般的幽香,讓人油然生出一種純潔感。許多關于她的事情在他的腦海里一下子浮現(xiàn)開來,楊玲的影子也不斷地侵入進來,騷擾著他,兩人爭搶著,誰也不想妥協(xié)。……董小婉疲憊地坐到椅子上,軟懶地說:“我餓!”楊玲呢喃道:“志偉,不久,不久,我們就會離開這里,離開這個鬼地方!”小婉凝望著萬家燈火的鄉(xiāng)村,平靜地說:“關鍵是要找到人生的坐標,才會有滿足感,才能夠幸福!睏盍嵴f:“重要的不是奮斗,而是奮斗的方式!毙⊥駸o奈地道:“喜歡人家,也得人家喜歡你。愛情,不是單方面的事情!睏盍崂湫σ宦暎f道:“管志偉,你給我過來!”小婉望著他,警戒地說:“這是人生的大事,要慎重啊!”唐寅轉過身來,冷峻地說:“有些人為了地位,為了前途,什么都敢付出。志偉,在婚姻上,你可別糊涂。 

管志偉一個機靈,停住了動作,咬了咬牙,控制住自己,倏地立了起來,邊扣衣服邊說:“以后吧,楊玲,以后有的是時間。”

楊玲正在欲望的風口浪濤上,卻突然間被拋到了冰雪里去,一下子愣住了,回不過神來,呼吸瞬間也抑制住了,瞪著管志偉,眼里全是不解、茫然……身體也松弛下來,頹然躺在那里,臉上的紅色消退了,代之與紫色。她沒有立起來,也沒有取過衣服遮住自己,就這樣茫然地躺著。

管志偉扣好紐子,緊了緊皮帶,俯下身子,吻在楊玲的臉上,溫柔地說:“你睡吧,我回去了。”

“啪!”突然,楊玲狠狠地搧了管志偉一耳光,腳也從下面踢將過來。管志偉猝不及防,被踢了個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摔得頭嗡嗡地響。楊玲跳下床來,抓起衣服胡亂穿上,又取過褲子,躬著身子快速地向上套去,一邊口里憤恨地嚷道:“滾吧,你這個豬!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的是萬人睡的騷貨……”

管志偉被摔懵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他爬起來,什么也沒有說,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聽到楊玲在后面用最下流、最惡毒的話咒罵他,人也似乎追了上來。不過,她最終沒有追出門外。這里是學校,她是校長,不是在她的家里,她知道分寸。管志偉走上樓去,打開自己的門時,聽到樓下“嘭”的一聲關門聲,力量之大,震得整棟樓都在發(fā)抖。

管志偉掩上門,身子貼在門上,閉上了眼睛。這時,他感到有什么東西順著頭發(fā)流到了背上,像水。他伸手一摸,有些黏糊,還有些溫熱。他嚇了一跳,忙睜開眼睛一瞧,是血。他摸了摸頭,才發(fā)現(xiàn)剛才碰在地上的地方起了一個大包,包中間還有一個口子,周圍敷滿了血,血還不斷地往下淌。他忙用塊毛巾敷上,顧不得拿上什么,門也沒關,出門向醫(yī)院跑去。

楊玲的屋子還亮著燈,管志偉卻看也不看它,他簡直不想再見到楊玲。一剎那間,他甚至希望楊玲死去,或者自己死去,不想同她一起活在這個世界上。

外面,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地上已經積有幾寸厚了,踩上去軟綿綿的,沒點聲息。四野里一片潔白,連天也映襯得白了,像快要天亮了一樣。沒有風,四下里只有細微的簌簌聲。

在這天寒地凍的野外里,身體漸漸地冷了下來,傷口處剛才沒有感覺,現(xiàn)在卻熱烘烘地發(fā)痛。管志偉加快了腳步。

周圍的人家都沉睡在夢鄉(xiāng)中,雪紛紛揚揚地灑落在他們的屋檐上、院子里。醫(yī)院里開著燈,門虛掩著。管志偉推門走了進去。里面靜悄悄的,值班室里有個女人的影子印在玻璃上,她坐在火旁,爐盤上擺著一本書。管志偉敲敲門,里面的人叫了聲:“誰呀?”隨即道,“門沒關,進來吧!笔嵌⊥竦穆曇簟9苤緜ネ蝗婚g感到一陣安慰。他應了聲,推開了門。

董小婉頗覺意外,叫道:“怎么會是你呢!”顯得很高興。她今天值夜班,沒事做,正拿著本小說打發(fā)時光呢。管志偉轉過身子,背朝向董小婉,以便讓她看到自己的頭。他說:“麻煩你給我看看,這傷口嚴重嗎?需不需要縫針?”董小婉很意外,走近來仔細瞧了瞧,問他:“怎么弄傷的?”管志偉道:“路燈壞了,黑燈瞎火的,不小心撞在了墻上!彼幌胫谏w,也沒注意到符不符合邏輯。懂小婉只顧觀察他的傷口,也沒往深里想,她說:“怎么這樣粗心,撞成這個樣子?”讓管志偉坐到椅子上去,拿起鉗子夾了棉花沾了酒精給管志偉清洗傷口,仔細觀察著說:“傷口倒是不大,但還在流血,需要縫針。

她拿來紗布、剪刀、消毒藥水,一邊給管志偉縫針,一邊同他說話,數(shù)次提到楊玲。管志偉卻什么也沒有說,他不想說,什么也不愿意說。他想,從今夜起,她跟楊玲之間已經走到了盡頭,什么都沒有了。

縫好針后又接著輸液,也是在董小婉的屋里輸?shù)。什么時候睡著了,他也不知道,連董小婉給他拔針他也沒有醒過來。

夜里,管志偉做了個夢。

那是一個陰寒的冬天,一切仿佛被刷上了一層灰色的顏料,變成了個半透明的、灰溜溜的世界。管志偉和董小婉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躋身在一群忙忙碌碌的人群中間,為何而來,他也不清楚,他只看見川流不息的人群,似乎也跟他們一樣,盡是無邊的忙碌、焦慮、壓抑、憤慨……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夜幕緩緩地拉開,人群慢慢地散去,最后只剩下數(shù)十個還站在路邊焦急地等待著汽車;天,又下起雨來了,大顆的雨點砸在人們的臉上,身上,冰涼冰涼的;地上的塵土,被雨水砸得“噗噗噗”地響,擊出了火山口樣的小窩,大地千瘡百孔的。等車的人急得直跺腳,管志偉和董小婉也焦躁地仰望著那陰沉昏暗的天空……

終于,那敷滿灰塵的大卡車開過來了,大家蜂擁著沖向還沒有停穩(wěn)的車子。管志偉剛擠上去,還沒站穩(wěn)腳跟,車就啟動了,旋即飛馳而去,在車后拉出了一股黃色的灰霧,越拉越長,龍卷風般扭曲著,向空中滾滾而去。管志偉環(huán)顧左右,不見董小婉,他向車后望去,看見她還站在塵土飛揚的路旁焦急地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誰,似乎并不知道管志偉已經上了車,正在離她遠去。管志偉著急地大喊:“小婉——”

“志偉,我在這里!庇腥藢χ苤緜フf話,聲音好似來自遙遠的天邊,細微而飄渺;漸漸地就清晰起來,仿佛正在走近他。有一雙溫軟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含有女性的、溫熱的氣息拂在他的臉上。管志偉睜開眼睛,看見董小婉正俯視著自己,眼里滿是淚花。屋子里一片雪白。他這才想起來,昨晚下了雪。也許雪一直沒停,積厚了,把光反射進來,屋子才這么亮。他抓住董小婉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的身上,還因夢中的焦急而冒著汗,背上的衣服都打濕了。董小婉沒有掉隊,她跟上來了,沒被汽車甩掉。“小婉!”管志偉激動地叫道,心還在怦怦地跳動著!笆裁词,志偉?”董小婉抹了抹眼睛,拭去眼角的淚水問道。她的思緒仿佛還停留在什么地方,臉色滿是憂傷!拔覊粢娔銢]趕上車,一個人落在雨中。我叫你,太遠了,你沒聽見。我急死了——原來是夢!惫苤緜バ牢康匦α。“還好,你沒掉隊,還在,你還在!”

董小婉哽咽起來,道:“志偉——”就說不下去了,聲音里有無數(shù)的感慨和心酸,似激動,又似悲傷。眼淚沖開了陳舊的淚痕,淌過她光滑而細膩的面頰,立即就被嚴寒奪去了它的溫暖,變?yōu)楸涞乃,掉在管志偉的臉上,就像夢中的雨點——“莫非,剛才她流淚來著。”管志偉想。

董小婉動了一下,想做什么,猶豫著又停住了,眼淚汪汪地俯視著管志偉的臉,眼里寫滿了激動。終于,她的頭俯了下來,輕輕地吻在管志偉的額上,嘴唇也是冰涼的。

——什么人哼了一聲,極其鄙視的聲音。董小婉慌忙立起來,回頭看去——是楊玲,她不知什么時候就站在門口了,現(xiàn)在正一步一步地向董小婉走攏來,眼里露出兇光。董小婉的臉瞬間變得通紅,立在床前不知所措。

“啪!”楊玲的手極快地、重重地落到董小婉的臉上,打得那張秀氣的臉旋轉起來,一頭秀發(fā)四散飛揚。楊玲的另一只手也舉了起來,到了半空,卻沒有落下來,斜刺里打住了,指到董小婉的臉上去,嘶聲喝道:“婊子,不要臉,勾引別人的老公!”董小婉的臉一半從緋紅變?yōu)樯钒,另一半(yún)s變?yōu)樽霞t,立在那里,也不后退,眼神由瞬間的驚惶漸漸地變?yōu)檩p蔑,冷冷地注視著楊玲。

那冷峻的目光讓楊玲討了個沒趣,她回過頭去,滿腔怒火,手指到了管志偉的臉上來:“你還是個人嗎?我哪里對不起你?你卻聯(lián)合起她來欺騙我!”管志偉回答她的,是無言的寂靜和冷冷的目光。

無言的冷漠把楊玲心底里的怒火全激發(fā)出來了,她的目光搜尋著,尋找著發(fā)泄的對象。終于,目光停在了鵝黃的帳子上。淺黃的帳子,在這寧靜的屋子里,顯得是那么的高貴,那么的與暴烈格格不入,相形之下,她是那么的不協(xié)調。她踏上一步,抓住帳角,用力一扯,把帳子扯下來,并順手一拂,將桌子上的鏡子和小飾品等東西跟帳子一起,全拂到地上去,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碎裂聲。在拼鈴砰隆聲里,她又瞥見了墻上的小提琴。那琴身仿佛是個美麗的女人屁股,正扭擺著柔姿媚態(tài),嘲笑著她。她氣不打一處來,三步并作兩步奔過去,扯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將那琴身砸裂開來。

她的瘋狂舉動,她的發(fā)泄,并沒有得到別人的回應,這更加激怒了她,她回過頭來,一步一步朝董小婉走去,喝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說!”聲音凄厲地逼攏來。平時的表演不在了,人前的偽裝也全部撕下,露出了猙獰的面目:頭發(fā)垂了下來,遮住了半張臉,模樣猙獰恐怖!澳憔垢移圬摰轿翌^上來了,我是好惹的么!”牙齒狠咬著,瞇縫的眼里發(fā)出兇光,一步一步向董小婉逼近。管志偉連忙掀開被子,赤腳跳下床來擋在董小婉面前。可是,一陣頭昏目眩襲來,他感到天在旋轉,地在抖動,屋子晃動著,仿佛就要塌下來;眼前還閃耀著金光。盡管他拼命地支撐著,還是趔趄著向后倒去。董小婉忙從后面抱住他,驚惶地問道:“志偉,你怎么啦?”看到管志偉兩眼閉著,牙關緊咬,她慌忙半攙半扶,把他弄到床上去。

躺到了床上,搖擺不定的大地慢慢地停了下來,金星也消失了,只是胃里一陣陣難受,有什么東西翻江倒海沸騰著,猛烈地往外沖。管志偉極力地忍住,睜開了眼睛。楊玲剛才看見管志偉突然之間牙關緊咬,眼睛緊閉著向后倒去,一時也怔住了。此刻,她見管志偉睜開了眼睛,又來了精神,一把將董小婉推開,撲過來抓住管志偉的衣服,哼了一聲道:“你以為裝模作樣就萬事了結了嗎,沒門!”瞥見床頭有把水果刀,迅疾地一把拾了起來,咬牙切齒說,“我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也休想得到!敝钢苤緜ィ恢獮槭裁,竟然哈哈哈狂笑起來,聲音里參合著悲戚,充滿了絕望。淚水,從眼里滾滾而下,抓住管志偉衣服的手顫抖著,刀舉了起來——

管志偉閉上了眼睛,沒有反抗,沒有掙扎,也沒有死的恐懼,頃刻之間腦海里只閃過一個念頭:希望那把刀快一點落下來,好讓這疲憊的人生得以解脫。

似乎經歷了漫長的世紀,又似乎很短,那把刀沒有落將下來,他聽到了董小婉的聲音:“你瘋啦,理智一些不行么!”管志偉睜開眼睛,看見董小婉抱著楊玲,把刀奪過去擲在地上。楊玲拼命地廝打著董小婉,掙扎著要撲過去拾刀。

正在這時,辦公窒里的幾個醫(yī)生聽見爭吵聲跑了過來,見楊玲跟董小婉扭打在一起,連忙把她們拉開,兩個女醫(yī)生往外拖楊玲,她拼命地掙扎著,踢她們,咬她們,出了門還掙扎著回過頭來聲嘶力竭地叫道:“管志偉——”

管志偉長長地舒了口氣,放下心來,無力地閉上了眼睛。留下來的幾個人一邊寬慰董小婉,一邊詢問廝打的原因,董小婉敷衍了幾句,打發(fā)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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