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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水鄉(xiāng)
信息來源:本站發(fā)布    作者:歐國華    閱讀次數:306716    發(fā)布時間:2015-06-07


時光慢慢地過去,歲月悠悠地流著,一轉眼,又是第二年的春天了。開學不久,教學樓出現了裂縫,不能繼續(xù)上課,學校放假一個月,等待房屋維修。

平時上課,雖然有些單調,但畢竟還是有事情做著的,并不覺得空虛。寒暑假是自己的休息時間,大家也在休息著,也并不覺得無聊?墒,當人們都在地里、單位里勞動著的時候,一個人呆在家里,就悶得發(fā)慌了。我常常在黃昏后踱到屋子后面的小山上去,抱膝坐在俯視山下田野的那座峭壁上,遙看著山下的田野。那里,一片人聲。人們勞碌著,鋤去雜草,播下種子。犁田的吆喝著牛,來來去去,周而復始,把荒蕪的田地變成新鮮的顏色。金黃的油菜地旁邊,燃燒著幾堆柴草,滾滾的濃煙沖向天空,到達比我所在的山頭高的地方后,緩緩地向西天飄去,幻化為白色的云朵。陽光淡黃,天上一絲云彩也沒有,叫人無端地感到空曠、寂寞。在那些日子里,我想,我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人生。

有一天,百無聊賴中,我想到去趕場,順便去學校領工資。我沒有坐車,我本來就有太多的時間無處打發(fā)。我一個人在公路上慢慢地踱著,看著人家來來往往,一下子覺得我成了局外人,或者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里,只是人家看不到我而已。陽光是那樣的蒼白,空氣中充滿油菜花的芳香,滿耳是大自然嗡嗡的聲音:一切是那么的生氣勃勃,充滿活力,我卻軟懶無力,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場壩入口處,我又不想進去了,那里是人家做買賣的地方,對他們來說,我是另類,我在那里干什么呢?我踅到馬路邊上去,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兩手后撐著,望著街上忙碌的人群癡想。

陽光明媚,油菜花金黃,燥熱的空氣中充滿了芬芳,蜜蜂在花叢中忙碌著。我的面前,有個農民在耕田,黃色的呢水花翻卷著,向四面散開去——

有人輕輕地拍了我的背一下。我回頭一看,是月華,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我的身后,微笑著,依然穿著她那身青色西裝,大領的白襯衣卷到了西裝的領口上去,看上去很整齊、潔凈。她說:“你在這里發(fā)什么呆?”

我說:“我在這里看人家忙碌。”

“你好悠閑!彼f。

我道:“就算是吧。可是,也悠閑得讓人心慌!闭玖似饋怼2荒芾鲜亲屓思艺驹谖疑砗舐犖艺f話。

她聽了我這話,嘆息了一聲,望著場壩上那喧囂的人群說:“是的,很多時候,忙也是一種幸福——至少心里踏實。”

這我理解。我不過才一個月的空閑,就無聊到恐慌的程度;她畢業(yè)這么多時間了,工作還沒個著落,又沒有男朋友,一個女人,二十多歲了,成天呆在家里,就干洗碗做飯的事情,那日子會是如何的難過!

我說,也是安慰她:“那不一定。如果你正在做的事情不是你喜歡的,你不一定會安下心來,心也不會平靜”

她想了想,點點頭。

很多時候,我們的心是相通的,這可能也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感到愉快的原因吧。

她問我:“你就打算坐在這里思想一天么?”

我說:“想思想也得有條件啦。像我這種靠出賣勞動力吃飯的人,是有這種想法,可是沒法做到!蔽医o她解釋我此行的目的,“我得去學校領工資——早就沒有錢用了。”

“喲,正好!我也沒有事情,就跟著你去,權當玩玩,好么?”

這當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有個人跟我做伴,同我聊天,免得一路寂寞。

我們這兩個沒有事情干的閑人并沒有急于上車,我們離開場壩,走進田野中,一邊欣賞著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嗅著那濃郁的香味,一邊聊著,說著上次分手后彼此的情況。

我發(fā)現,我們之間總有一種默契。誰說出上句,另外一個就能知道下句,然而,我們還是在說,說給對方聽。我們之間沒有激情,沒有輕佻,也沒有因為相熟而放肆,依舊那么不瘟不火地聊著。我覺得我們不像朋友,到有些像兄妹。看到對方的衣服上粘上了草籽,就給對方拍一下,或者摘掉。動作里沒有接觸異性的小心與緊張,到有水到渠成的自然,一切是那么的和諧。

我們來到了河溝邊,順著那條文革時期修建的運河,向山那面走去。河水緩緩地流著,拂著兩岸的石壁,拂著水草,拂著灌木,滋潤著大自然的一切,卻又悄然無聲。

我們在一處河沿邊坐了下來。這里是一個拐角,河溝向外凸出,運河順著山形彎彎曲曲地流了過去。月華抱著膝蓋,我雙手后撐著,一齊望著對面的遠山,沉默不語。

群山翠綠初上,看上去生機勃勃的,給人一種新鮮感,讓人充滿了幻想,對未來寄于希望。身下,螞蟻從洞穴中出來了,忙忙碌碌地爬著,建筑著它們的家園。那細小的可愛身體,不時會來到我們的手上,腿上,嗅了嗅我們身上的氣息,就悄悄地走開了,不想打攪我們。誰說它們沒有思想呢?它們的一舉一動,不就是它們心情的流露嗎!只不過,它們生活在它們的世界里,我們人類不懂得它們的心思罷了。

夕陽快要落下,晚霞漸漸鋪開時,我們才從河沿上站起來,趕上了去金陵的最后一班車。

車上人很少,位置大都空著。我坐到一個空位上,月華從后面跟了上來。她本可以獨自占據一個位置的,可是,猶豫了一下,最后坐到了我的身邊來。

我們曾經在一個屋子里睡過,聽過彼此的鼻息聲,可是,這樣身子貼著身子坐著,還是第一次。她的體溫,似乎都能通過坐墊傳到我的身上來,我感到了她的溫暖,她的溫順。

我們很少說自己的心思,可是,哪怕是一個細微的動作,一個細微的眼神,都會讓對方有所察覺,有所理解。

學校里,教學樓被挖得亂七八糟的,滿地狼藉。屋外已經朦朧起來了,教室里也已看不清楚,工人們卻還在揮汗如雨,光著膀子,掄著大錘砸地皮,整棟樓到處都響著錘聲,水泥塊擲到地上發(fā)出的啪啦聲,樓宇顫抖著。

月華跟在我后面,趔趔趄趄趟過樓道中間的亂水泥塊,向樓上走去。

二樓還沒有開始翻修,倒還一片整潔。樓道里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樓下傳來震天動地的噼里啪啦聲。

我打開門,把月華讓到屋子里去,拉亮了燈。她坐在佩倫的床沿上,我坐在子服的床上。我沒有話說,她也沒有,我們彼此對看著,半天后方才相視一笑。我想起錢鐘書在《圍城》里寫的那一段——方鴻漸說他小的時候,家鄉(xiāng)樹上的麻雀,一陣聒噪之后,會突然聲息全無,片刻后又一齊叫起來——便說給月華聽。

月華聽了,沉吟著說:“人跟鳥不同。人一時之間不說話,不是沒有說的,是不想說!

“但也有什么都沒有說的時候!蔽业馈

她說:“也許吧!庇行┬牟辉谘傻,或者是不同意我這個說法,可是不想反駁。

我一時有些索然。本來剛找到了點話頭,就被她打斷了。我看了看表,便說:“你等一下,我到樓下去瞧瞧,看王老師回來了沒有。我得把工資領來,否則今天晚上就沒有飯吃了。”王老師是學校的出納,工資就在她那里領。

月華站了起來,說:“我跟你去!彼膊幌胍粋人呆在這屋子里。其實我不希望月華跟著我。她不是我的女朋友,讓人家看見我?guī)е诩倨诶锏綄W校來玩,人家會怎么想?

她隨手掩上門,一邊說:“她要是沒在也沒關系。錢我這里有。個把月到不能支撐,幾天可沒問題!笔执钤跇翘莘鍪稚,順著扶手滑動著,撫著它下了樓。這動作有些小孩子的頑皮味道,我倒還是第一次看見。月華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姐姐模樣,性格和動作都像。我對她沒有過非分之想,除了心情而外,這可能也是一個原因吧。

她家當然有錢,那個煤礦一天能給她家賺上幾千塊。我們到城里玩,她不是帶我到這里吃燒烤,就帶我到那里去吃海鮮,遇到喜歡的東西,再怎么貴她也要將它買下來。我可沒有這個能力。

我邊下樓邊說:“你來我這里玩,就算是客人。要客人請客,恐怕沒這個道理吧?”

她有些不屑,說:“這有什么?——這么生分,你也太見外了!”

她的這種豪爽我可不敢,我同子服、佩倫之間的經濟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再說,我同她什么關系,我們之間能這樣攪在一起么?

謝天謝地,老王在的。門雖然掩著,人卻在家里。要是她不在,今晚我可真的沒辦法,就只能依靠月華了;剛才開了車費,我的荷包里現在可是一文錢也沒有,不知道月華知道不。

我推開門時,老王正斜斜地倚在沙發(fā)上,手撐著頭,凝視著什么地方出神;普通的藍衣服,黑色的褲子,也沒能掩蓋住那豐滿的身段。她其實還很年輕,不過就二十七八歲,應該叫她姐才對。可是,從進入這所學校,就聽人家老王老王地叫她,我們便也跟著叫,就這樣叫了下來,時間長了,改不過來了。她呢,也習慣人家這樣叫她了。

她的丈夫坐在沙發(fā)的另一頭,看著另外一個地方。真難為了老王,這么好的天氣,也不出去走走,就這么呆在家里,既浪費了大好春光,也讓人覺得憋悶,更何況門前的工人們把地上弄得一片山響。家里光線不好,后窗的天光被柜子擋住了,過不來;也不開燈,屋里陰暗著。電視沒有打開,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地坐在家里。

沙發(fā)的后面,一大個白色的組合柜把房間分成了兩間,里面是臥室,外面這一狹窄的地方算是客廳。除了沙發(fā)而外,還有茶幾,花架,盆架等東西,把家里擠得滿滿的。

老王站起來招呼,她的那個圓臉丈夫眼睛骨碌地在我身上轉動著,半天了才吶吶地說:“你來了么?坐吧!痹捳Z里一點感情色彩也沒有。不是跟我有什么不快,也不是跟他的妻子鬧別扭,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子的。

老王的丈夫沉默寡言,找不到什么跟我們說,我同他聊了幾句,領了這個月的工資,就出來了。老王到很想留我們再玩一會兒。我理解她。她大不了我?guī)讱q,卻嫁了個木訥寡言的丈夫,有了個幾歲的男孩。她本來就不喜歡他,要不是有丈夫在,她一定會到我的宿舍里來玩的。只是考慮到她丈夫性格多疑,怕他吃醋,她才沒有上來。

宿舍里,月華說:“這兩口子,大白天的就這么呆在家里,也真難為了他們。要是我,寧愿到山上去走走,也不會關著門,一動不動地蝸居在屋里!蓖蝗幌肫鹆耸裁矗瑔栁遥骸翱雌饋硭恼煞虮人蟮枚,還這么木訥,她怎么會嫁給他呢?”

老王的婚姻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學校里經常議論。我也是聽校長夫人說的,她跟老王是同學。那天,我們去游泳回來,路上,她說起老王。她說:說起來老王的丈夫還是老王的表哥。當時他已經三十多歲了,老王才十八歲。有人給她介紹了老王。他家在那個時代還算是個有錢的人家,過得比一般人家好。在那幾年,好的家庭可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老王的父母同意了,可是老王還在猶豫。他可不能等,他這么大了,又很喜歡老王。有一天,他邀老王跟他去給朋友過生日,老王喝醉了,他送她回家。當時已經夜深了,老王家里沒人知道老王回來,他擠進屋去就沒再出來,霸王硬上弓,占有了老王。不久,老王懷孕了。老王一家都是守舊的人,老王又還是他的未婚妻,在這種情況下便趕忙籌措著為女兒準備嫁妝。老王就這樣跟他成了一家人……

天黑下來,工人們也收工了,那震動樓宇的響聲突然中斷,讓人心里一寬,漸漸地,卻又有些失落起來。所以,有時候喧囂也是一種安慰,吵鬧聲對孤寂的環(huán)境來說,或許也是一種陪伴。特別是在這大山深處,這孤獨的學校里,這個感覺更為明顯。也不知老王夫婦是怎么度過一個又一個假期的。

我正打算叫上月華一起到上面場壩去吃飯時,沙丹上來邀請我們到她家去吃?墒牵氯A跟她不熟,她推辭說不餓,怎么說也不肯。我只得一個人下去。

我們來的時候沒看到沙丹跟她的丈夫,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我們來了這里的。她是一個同事的妻子,本地人,也住在學校里。她老公跟她是同學,小時候兩人就很好,長大后自然而然成了夫妻,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我走進他們的家里時,她老公正抱著孩子,逗她玩。小孩長得白白胖胖的,藕一般的小手看著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實在可愛極了。

飯菜已經擺在了桌子上。見我來了,他便讓孩子坐在床上,也過來一起吃飯。那孩子獨自一人坐著,手里拿著個布娃娃,有滋有味地玩著,也不粘著大人。

他家這屋子跟我們住的那里一樣,是一間辦公室。屋子的后面放了一張大床,床對面有一個鞋架。一塊淺黃色的簾子把它跟前面分隔開來,作為臥室。前面的部分,門的左邊放著一個暗紅的碗柜,右邊燒著一個爐子火,爐盤就是我們吃飯的桌面。四周的墻上,掛滿了生活用品,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利用到了。沒辦法,條件限制,也只能這樣了。

樓上響起了什么聲音,有節(jié)奏地,撞擊著地面,一聲接著一聲。他笑說:“胡志家又開始了。”

沙丹撲哧一笑,紅了臉,道:“你就別說出來吧,讓人家張子俊難為情。他還是個男孩!

他不以為然,說:“現在畢業(yè)的大學生,還有幾個是處男的!人家早就破戒了!闭f著,望著我笑,仿佛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胡志在做什么?”我不明白,問他。

他笑道:“他家兩口子在親熱!

我這才明白過來,臉上立即微熱起來,內心里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墒牵乙灿行┎幻靼,他們不是正在鬧分手么,怎么又來了!

他好像明白我的心思,笑著解釋道:“來做個告別儀式啦。有開始,也得有個結尾嘛。不是有句話叫著‘有始有終’么?”這是事實,可也是笑話。

沙丹說:“我本來也要叫他們下來我家吃飯的,你看,我煮了這么一大鍋飯!彼孟掳拖蚺赃呑雷由系碾婏堝伿疽饬艘幌拢又f,“可是,當我走到他們的門口時,聽到他女朋友哼哼唧唧的叫聲,就不好意思喊他們了!鄙车な莻開朗的女人,有時也會說上幾句帶色的笑話。然而,今晚她說這話時臉還是紅了,這給她那粉白的臉增添了色彩,像是化了彩妝,倒也平添了幾分美麗。

我不便再說什么。

吃過飯,我謝了他們夫婦二人,走出門去時,沙丹的老公在后面笑道:“你住在他們的上面,他住在你們的下面,兩家比賽,看誰家更厲害!

沙丹捶了他一拳,叫他別亂說。

那時我的臉都紅了,不知怎么回答他。

上樓時,我扶著樓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地走著,心里想道:我們今晚也會像他說的一樣么?然而,我馬上否定了,我肯定不會像他們一樣走到那一步。我很想,卻害怕走進去。

不知道為什么,月華把燈關了,靜靜地坐在窗前,手撐著頭,手肘放在桌子上,側臉望著窗外,一動不動,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她的目光所及處,小山在月光下矗立著,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響;樹枝灌木在月光下看起來黑魆魆的;嶙峋的山石也像一個個稀奇古怪的動物,潛伏著,紋絲不動。山頂上的天空一片暗藍,皎潔的圓月爬到了東邊的大山之上,從窗戶里鉆進來,投射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塊長方形的光斑,光斑中有個一動不動的頭影,靜靜的、凝固了,屋子里因此看起來有了一些神奇。

我心里充滿愧疚。我去吃飯,卻把她留在這里,孤獨地一個人坐著,只能與月光和黑影為伴。 “怎么把燈關了呢,黑燈瞎火的?”我拉開燈。

月華這才側過臉來,坐直身子,說:“我想看月亮。你們這個位置真好,月亮一出來,就照到窗臺上來了!彼囊贿吥槺皇謮浩染昧,看上去有些紅,像涂了胭脂。

我懷疑剛才她沒有聽到我上樓的腳步聲,她想什么想得太投入了——也許,不僅僅是看月亮。

我心中說:原來有這種趣味的人不只我一個,以前我一直不好意思說給人家聽呢!

我也愛看月亮。只要有月亮的夜里,我都把窗簾拉開,讓月光毫無遮攔地透進來。我坐在桌前或者躺在床上,讓自己面對著天空,凝望著遼遠的蒼穹,望著那浩瀚夜空里潔白的月兒,靜靜的,也不思想,讓自己融化在夜色里,融化在廣漠的宇宙之中,跟大自然融為一體。注視著地上的月光時,我仿佛就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那遙遠的過去。我常想,我也許是過去的一個人,不過是投錯了時代,投到這個社會里來了,所以,我才會有這樣的茫然感覺。

我走過去,坐到佩倫的床上,跟月華對坐著,看著她,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她也怔怔地看著我,靜靜的,沒有一句話。半天后,臉突然紅了起來,連忙側了過去,避開我的目光。

月光靜靜地流瀉,屋里靜悄悄的,我們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地輕輕響著,不間斷地。遠處,煤礦上的機器依舊不快不慢地嗡嗡叫著,冗長而悠遠,仿佛已經跟大自然連在了一起,成了大自然的一部分,沒有中斷過。

我終于想起要說什么。我說:“不吃飯怎么行,又不是圣人!我們到街上去,多少吃點吧?”

月華搖搖頭,堅定地說:“我真的不想吃!

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請人家,像個瑣碎的老婆子,那是我不愿意的。不過,這樣子面對面地獨坐著,也不是個事,于是,說:“那我們到外面走走吧,月光這么好,可別辜負了!

她依然那樣子坐著,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到我的建議。半天后,才放下手,站起來,開了口,同意了,同意得很勉強。

強迫她,本是不應該的,她畢竟是客人?墒牵荒幸慌毺幰皇,卻相對無言,這樣子坐著也冷場,并且,也辜負了這大好的月光。在廣漠的夜空下,即使無言,卻比呆在室內要好,至少還有清幽幽的月光陪伴。再說,她已經同意了,要后悔,也說不出來了。

我們在校園里一前一后走著,有時也說上兩句話。后來,還到屋后的小山上坐了半天。

后山一片清幽,有點白天的感覺,只不過陽光被抽去了色彩和溫度,只剩下單純的光。樹枝、灌木、山石,全沐浴在清光中,紋絲不動,仿佛入定了,進入了它們的回憶里。貴州的天氣變化大,夏天,下雨也像冬天;冬天有陽光的時候,又像春日。天氣并不冷,白天已經有夏日的樣子了,可是,動物們,特別是小昆蟲還在它們的洞穴里躲藏著,沒有出來,四下里一片岑寂。

月華抱著膝,遙望著遠山。那靜靜地坐姿,一片端莊;她的心思,還在其他事情上面,并沒有像我一樣,關注著夜色。

四圍的黛色山巒聳立著,支撐著一片不太規(guī)則的天空。天幕上一片暗藍,沒有一絲云彩,上面綴著幾顆疏星。月兒,因此看起來特別的小,特別的明亮,特別的純潔。沒有風,它好像也睡著了,沒來光顧一下,世界因此更寂靜了,靜得有些奇怪。

我們在巖石上坐了幾個小時,直到身子冷了起來,我們才回到宿舍里。白天氣候熱,我們都沒有穿厚衣服。

沙丹家早就睡了,沒有一點聲息。二樓,胡志的宿舍里,燈還亮著,惶惶的燈光從風窗里透出來,落在對面的墻壁上,映照著,樓道里因而看得見地面了。沒有任何聲響,只有夜的寂靜,靜得人的心都在往下墜著。

我們進了宿舍,洗了臉。我說:“你睡王子服的床。”我過去整理床單,把被子散開來抖了抖。好久沒有人睡了,積上了灰塵,還有一股霉味。

我跟月華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一個屋子里睡覺了,也就沒有感到有什么不便。我想都沒有想過要到別人的屋里去睡覺,當然也不可能。這是假期,除了樓下的兩家人和二樓的胡志,其他的人都不在,門是鎖著的,沒辦法打開。那兩家也只有一張床,沒有多余的,平常有親戚來了,也是去跟其他老師合鋪。

月華站在我身后,看著我整理床鋪。這時她說:“我睡你的床!

聽了此話,我心里有種莫名的高興!靶。”我說。忙過去也把我的床整理了一下。哪個男人不喜歡被人愛上呢!一個女人喜歡睡一個男人的床,那就證明她喜歡這個男人了,至少是不反感他吧。

我們和衣躺到床上去,關了燈。不知是不是聽了月華剛才的話,我有一些興奮,睡意沒有了,只想跟她說說話。我說:“月光真好!”

月華突然道:“不知你想過沒有,在這樣的地方過日子,就像是與世隔絕了!

我不知道她說這話是欣賞這樣的日子呢還是提醒我應該換個地方生活。我琢磨著,一邊試探著問她:“你希望過這樣的日子呢還是在城市中生活?”

沒有立即回答,她也許正在思考;停了片刻,方才回說:“我喜歡農村的清凈;可我是女人,我擺脫不了城市繁華的誘惑。”

我笑了。

她側過身來,面對著我,問道:“你笑什么?”月色溶入了屋子,屋里并不黑暗,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臉。

我道:“我也說不上來。聽了你這句話,無緣無故地想笑!边@倒是一句真話,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笑。

她看著我,過了半天才回過身去,重新平躺著,看著天花板說:“你這人真是奇怪。”

“我有什么奇怪的?說來聽聽。”我問她。

她說:“我也說不上來!

我們一起笑了……

迷迷糊糊中,我睡著了。

不知什么時候,我感到有人走到了我的床邊來,搖撼著我。我睜開眼睛,月光下看見月華佝僂著腰,兩手捂著肚子站在我的床前,皺著眉說:“我肚子疼。”

我趕忙掀開被子,一骨碌爬起來,說:“走,我送你到衛(wèi)生院去看看!弊叩介T邊,把燈打開。

“不用。”她說,“這是女人常有的事情,挺挺就過去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我還是說:“這怎么能行,起碼得吃幾片止痛藥吧?”

她說:“沒關系。你陪我說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一會兒就好了!

我說:“那你躺下來,我坐在床邊陪你!彼q豫了一下,但最后還是躺了下去,就睡剛才我睡的床。

我走回來坐到她身邊,給她蓋上被子,絞盡腦汁地搜尋些奇聞異事說給她聽。她聽著,一言不發(fā),手卻仍然緊緊地捂著肚子。我問道:“還疼么?”

她點點頭。也許真的疼,說話都難開口了。我擔心起來,勸她:“還是到衛(wèi)生院去看看吧,起碼可以買點藥吃。這樣下去怎么行!”

她突然說:“你能給我揉揉吧,揉揉會舒服一點。”

我一時愣住了,喃喃地說:“揉揉?”臉倏地燙起來。

她嗯了一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我說:“可是……可是……怎么揉呢?”

月華道:“你要是覺得不方便。你把燈關上!

她這樣端詳著我,我本來就有些不便。我走過去把燈關了,回來坐到床沿上?墒菦]有勇氣伸出手去。

月光照在床上,屋里清幽幽的,月華的身子看得一清二楚,只有臉隱蔽在陰影里,看不真切。

她再次懇求說:“你幫幫我嘛,揉一揉就好了!

我這才伸出手去,輕輕地撫到了她的肚子上。雖然隔著一件襯衣,我仍然能感受到她那女性肉體的柔軟,溫熱的,不像男人那樣緊繃著。我的手心浸出了汗。

她輕聲道:“用力點!甭曇艉軠厝帷

我這才用了點力。

這就是女人的身體,女人的肉體。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可我還是不敢看月華的臉,也看不見。我的手不便往上按,也不便往下按,緊張著,都被汗打濕了,心也蹦蹦地跳著,思想無法集中到一起?墒撬吹靡娢业哪槨N抑浪诳粗,看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此刻她會想些什么,是不是暗地里譏笑著我這緊張像。我不便看她的肚子,也不便看其他地方,那左躲右閃的樣子看起來會更滑稽。我的目光游移著,簡直找不到落腳點。

也許過了一個小時,也許才半個鐘點。我的手又酸又麻,頭上浸出了細汗。我問她:“好點了么?”

她輕聲說:“好多了!笨墒牵]有叫我停住,我也就不好意思歇下來。

時間長了,腦子到慢慢地冷靜下來,可是,一清晰,就想到了剛才沙丹說的話,想到樓板上那有節(jié)奏的聲音,又有些難言的緊張。

月亮移到了房頂上去,桌子上的月光也挪出了窗外;煤礦上那冗長的機器聲此刻好像低了下去,低得幾乎無法聽到,大地無聲無息;我聽見了我的呼吸聲和月華細微的喘息……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才聽到她說:“好了,你去睡吧。謝謝你!

我如蒙大赦,不再客套,趕緊退到門邊,我的床前,爬上床去,卻睡不著了——怎么能夠睡著呢!我聽到月華也沒有睡著,好半夜了還在床上輾轉反側,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還在痛著,我也不敢再問她,我怕她再讓我給她揉肚子。不是怕打攪,也不是沒有愛心,不肯幫助別人,我害怕那難堪的氣氛和緊張的身心。

夜,更深沉了,靜得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外面,有老鼠從走廊上跑過,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它,可是,很快又消失了,久久不肯出現。

第二天,我們到場壩上一個小館子里吃了飯,我就送月華回去。我們沒有坐車,改走小道。公路,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了,從來到這里的那天開始,一周我最少要走一個來回,路旁的風景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沒什么新鮮的了。車里,不過都是人,加上蓊郁的人氣。在這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里,走在小道上,既可以看新綠初上的山色,又可以享受和煦的春光,何樂而不為呢!

山道上林木蓊郁,四處飄蕩著春天的氣息。鳥雀的啾啾鳴叫,回蕩在高樹濃蔭里。黃土道兩邊的陳年茅草長出了嫩葉,倒伏到路中間來,把人跡罕至的小道也掩蓋住了。偶爾有一兩只鳥雀尖叫著掠過天空,在地上留下一忽兒的陰影。太陽還未當頂,人走在林蔭道上,卻已經能夠感受到天氣的燥熱。

月華拾起地上的一片落葉,手捏著葉柄在眼前轉動著,好似在觀察著葉片的經脈。突然,她說:“昨晚我看到了那個叫做胡志的,他的女朋友來了,今天早上又走了!

“哦?”我說。

昨晚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見到胡志。我們上樓的時候,也只看到了那間屋子的燈光,她是如何知道他的女朋友也在呢?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呀!

我想了想,想起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到樓下沙丹家吃飯的時候。她也許是坐在屋里無聊,便出來四處走走,看看夜色,無意中聽到了胡志跟女朋友的聲音。

月華能分辨胡志的聲音。她來過我們這里好幾次,見到過胡志,所以能知道是他。她知道胡志在屋里,那么,昨晚他跟女朋友的那一幕,她也應該知道了。

我看看她。她沒有任何異樣,臉看著地面,仿佛若有所思。

——我突然起了疑竇:她昨晚是不是真的肚子疼?會不會是……

我問她:“你肚子還疼嗎?”

她半天沒有吱聲,后來才說:“好了!甭曇粲行└砂T。

這更增添了我的懷疑。如果真是那樣,我豈不是成了傻瓜,讓她在陰影里肆無忌憚地端詳我,譏笑我!可是,我又想道,即便當時我知道她的要求只是一個借口,我又能怎么樣呢?我敢進一步發(fā)展么?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現在對戀愛毫無心緒,對未來顧慮重重。否則,我跟她,或者跟別人,恐怕早就深入地發(fā)展了。

昨晚跟我獨處一室的女人,此刻就在我前面。青色的西褲顯得身子修長,到把那健康豐滿的臀部掩蓋住了。西服這時脫了下來,搭在手腕上,只穿著白襯衫。紅皮鞋干凈得發(fā)亮,是新的,在學校那滿是灰塵和水泥塊的地面上竟然沒有沾上一點灰塵,也不知她是怎么保護的。

她長得不丑也不美,十足一個普通人。我們沒有走到一起的原因還不光是這些,還有跟她在一起時沒有激情,這我以前就注意到了。當然,也有讓我欣賞的地方:跟她在一起時平和、安寧;可以和她討論問題——我們在好多地方觀點往往一致;還有她家家庭好。

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呢,我望著她,想道。我不敢肯定。要是能走到一起,她一定會拿昨晚的事情來取笑我,這是一定的。

我笑說:“以后肚子疼還叫我給你揉么?”

我滿以為她會嬌笑一聲,捶我兩拳,沒想到她仿佛沒有聽見我的話,沉思著,問我:“他們關系好嗎?”

“誰?”她突兀地問,讓我糊涂了。

“就是胡志跟他的女朋友啊!”她說。

“哦!”我這才醒悟過來,她還記著剛才的話題。

胡志跟張霞是同學,大學時就戀愛了,可是,畢業(yè)后卻各自分回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從此天各一方。據昨晚沙丹說,她是來跟胡志分手的,那么,昨晚真的就是分手儀式了。

月華聽了,默默無語。我不知道她談過戀愛沒有,有沒有相愛的體會,可是,從她的神態(tài)里,我看出了她對人生的迷茫。

這一瞬間,我對她有些憐憫。我很想讓這樣一個平靜女人的平淡生活中有點樂趣,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這可不是開玩笑,說出來的話可得算數。隨隨便便就說出口,以后不能走在一起了,對彼此會是一種傷害,這,我見過的太多了,也許胡志家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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