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外婆在貴陽,三天兩頭拉出指月街去批斗,瘋以后,銀白發(fā)亂成雞窩,就沒見過她正常笑。到錢塘,外婆非但沒人批斗沒人罵,反而享受村人樣過正常的生活、陽光與自由。村人對她熱情尊重關愛備至。誰家雞屁股剛滑落蛋蛋,馬上叫佃娃兒跑起送來,喘息著捧好熱乎乎雞蛋遞到外婆手中,說我娘講趁生鮮,叫外婆快當打湯吃。往后看起來外婆有些好轉,這是讓人皆大歡喜的事情,每天站在毛包迎著陽光,門前的河流,田野里的清風,一草一木,青山綠水,成群低掠過禾浪的白鶴,高天展翅慢飛的岸鵝,都讓外婆鮮出淚花,快樂得傻笑。
自從家里飼養(yǎng)了岸鵝,我和我媽很少動手喂她飯了,她親自端起碗流著口水吃,還勸著喂岸鵝不吃的飯粒。我和我媽也省心照拂她了,岸鵝成她的玩伴了呢,整天跟他們呆一起,傻笑說話,樂顛顛開心無比。
晚上的時候,屋頭突然間變得寂靜無聲,外婆一瞬間孤獨了,失掉東西似的,兩間屋頭轉悠,還勾頭到床底,把著梯子上樓口探望,而剩下全是空屋,整夜嘎嘎的聲音,徹底消失貽盡。村子在月光里,這樣溫柔地靜美著,年老的外婆傻記憶全在這屋頭里復活著,記憶的岸鵝不見了,奇疑地著急起來,里屋外屋進出,不住問小秋岸鵝呢?鳳兒岸鵝呢?盡管我和我媽坐在飯桌旁,到上床睡覺,苦口婆心說多少遍外婆啊,岸鵝回家去了,但外婆依舊顛進里間,站床邊用疑惑的眼睛一望這頭一個,一望那頭一個,氣囊囊不連貫說你母女……倆,胡說、八道……岸鵝家,在這兒呢,岸鵝家,在……這兒呢。
這一夜,老外婆一顫一顫,拖著棍子一樣硬撅撅的腿滿屋轉悠,不停歇地斷斷續(xù)續(xù)說著岸鵝呢那話兒到天明……
這天正是趕馬路場,我和我媽都跟村人趕場去了。德兒爹退場早,回來順便在河邊洗一掛稱的死牛肉,看到齊肚臍眼的壩上水里浮著一人形,急慌慌撲下去施救,將人撈起來,竟是我的外婆。
兇訊突入其來的太快了!老外婆是在岸鵝上樹的第二日下午,不知咋的會走到河邊去,就栽下河里淹死的。
我親愛的錢塘父老鄉(xiāng)親!黃昏前陸續(xù)退場回來,看到躺在岸上綠草我外婆慘白的老臉,我媽跪撲在外婆身上哭,一聲聲“媽,女兒對不住您,跟女兒來就這樣走了啊──”將許多人淚顆顆喊掉下來,一岸上的岸鵝和柳樹都陪著落淚……我媽哭累了,才在也是肝腸寸斷、眼圈紅紅的婦女們勸慰和拉拽下到一邊,都說老太太咋會到河邊來?到河邊搞哪樣呢……
一個細娃直往人身后躲,害怕輕輕地說:“早前我在小橋邊洗鞋子,遠遠晃一眼見婆婆老喊,岸鵝,回家,吃魚魚……”
我的好伙伴德兒爹、阿平爹、裸朵爹、阿吉爹是村里手藝頂精的木匠,于是,從生產隊倉房樓枕上抽出幾塊干透的松板,即刻動手趕釘棺木。
我錢塘的父老親人啊,把貴陽師范學院教音樂最有聲望的教授,小提琴手──我的外婆葬在老母坡頂上,遠遠地與老神樹巔平望。
岸鵝回家,外婆死了,天塌下半邊一樣,仿佛是一轉身的事,我媽的心也跟著去了……
噢噢,沒岸鵝和外婆歡愉的聲音,是孤獨寂寞的,冷清清叫人難受,上床吹了燈,如一孔煤洞,黑厚厚的。窗外,偶爾沒月亮,也沒星秀。像缺少什么似的,雖然樹上的岸鵝叫聲不停溫暖地往心窩里鉆,但這種感受說不出的空落落。
沒想到岸鵝上樹第三天,有兩只我媽喂養(yǎng)成長的岸鵝,傍黑邊在下游洗馬河彎處,遭到了襲擊。我媽很輕易就想到只會是凱耀干這種事。
我媽傷心了一夜。
十四
再兇猛的獸,是由人馴出來服從人的指使。我媽把特別辣的林卡干辣椒宰成截截,從魚嘴塞滿腹喂岸鵝。我媽這么做,是為了馴出溫馴的岸鵝受辣的刺激,憤怒與拿槍的人搏斗。當岸鵝們一搖一擺走進家,我媽拎起魚對他們說:“你們要學會自我保護,提高警惕,不論在什么地方,發(fā)現(xiàn)拿槍人打你們,要團結聯(lián)合跟他斗,”岸鵝們都抬頭看自己的媽,好像聽懂似的,嘎嘎叫兩聲,算是曉得。岸鵝們太恨凱耀了,太恨那背肩上長長烏黑黑的東西了,就是那叫槍的東西要了自己同伴的兩條命。只要看見凱耀背槍的身影,就要命地朝天上躥。我媽摸摸他們的頭說:“吃吧,等一會有哪樣不舒服,把怨恨撒媽身上來!庇址路鸶悴欢畫屨f的意思了,但是,一下子,那些嘴就呼喇喇地插進滿盆魚去……
岸鵝們吃飽了魚,一會兒,臉上冒出了汗,雙目紅如血,羽毛濕透,挨不住火辣辣的疼痛,一屁股趺滾地上要命地哭嚎。用嘴猛啄地下,啄光溜溜的壁面,哭聲,嚎聲,翅膀拍打聲,如浪潮此起彼伏。空氣中也彌漫開嗆人的辣味兒。我媽歡呼喊道:是媽害你們,來呀,打媽呀!咬媽呀。我媽兩臂亂舞,往自己身上拍打手勢,叫他們來打。岸鵝們聽懂自己媽的話,終于理解他們媽做了好多遍手語。
岸鵝們就長嘴指向我媽,呼地撲上去,邊哈氣邊哭嚎著,央求媽救,可媽救不了他們。作為娃兒打自己媽,這是大逆不道哇。可藏匿胸腔里的辣東西像火星子一陣一陣燒心,管不了這么多啊,真的,幾只翅膀仿佛巨大的船槳樣,黑著臉瘋狂狠命地搖打著,嘴啄著。這一打一啄的疼,倒打啄出了我媽的痛快,看到奇跡出現(xiàn)了!
岸鵝們噗一聲噗一聲打著我媽、啄咬一陣,歇了下來,呵出的辣氣味也消失了,只是喘氣一會,才恢復理智。聚成一堆,望著自己媽的一頭亂發(fā)、血跡斑斑的手背,嚇得呆若木雞。
因我媽看到阿平用辣椒粉拌嫩草喂斗架的叫雞(蟋蟀),吃了辣椒粉草的叫雞嘴呲裂扭著,跳躍優(yōu)雅流暢,抱住沒吃辣椒粉的叫雞一陣瘋狂啃咬,咔嚓咬斷了一條腿,咔嚓咬斷了脖頸。
我媽受到了啟發(fā),就用這種辦法來馴岸鵝。一到我媽手上受過這種訓練的岸鵝,都認識凱耀,往后都變成了兇猛。
入秋了,夜里諒意走進來。不曉得我媽坐在灶旁又在想些啥呢?我猜不透我媽的心思,往常有外婆跟岸鵝一起歡鬧,就什么都拋到腦后,做完作業(yè),還早著呢,可瞌睡蟲一跑進眼里,就有些犯困,想到睡屋里一片漆黑,窗后一丈之隔有座草竹叢生的大墳包,我心里膈應得很,喊媽睡覺吧。我可能攪亂我媽不動聲色所想的事情,她頭也不抬細聲兒說先睡吧鳳兒。
我不吭聲,收拾桌上書本裝進書包,一轉身,不見我媽了,看到虛掩門外前銀亮亮月光。
哦哦,我媽想念貴陽,思念我老者了……風中傳來琴聲,樂曲有時候緊一陣,慢一陣,像是要收斂下去,跟著又急切起來,驟雨一樣,追逐著,述說著,直接地搓揉著人的衷腸……我媽是個有著溫柔嗓音的女人,自拉自唱,琴聲一停,歌聲響起來:
夜風輕輕哭泣,
冰冷的月光,
照著山鄉(xiāng),
河水靜靜流淌,
伴我思念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啊故鄉(xiāng),
幾時能回到你的身旁……
這是一首知青思鄉(xiāng)想念親人的歌,曲調凄婉哀怨,催人淚下。這首手抄歌單,是我們指月街一名高中女知青從山外帶來給我媽的。此刻,琴聲歌聲住了,我曉得我媽感傷地哭了,拉開門沖出去,大叫一聲媽。偌大一世界啊,世界一角落的夜晚──錢塘村一隅清寂的月光下,我母女倆緊緊相擁著,痛徹心腑地哭泣……
“她叔娘!
“鳳她娘!
“黔鳳……”
老幼把我和我媽從凄涼中喚醒,都問這是咋啦你娘倆?半晌,我媽凄惶地抬起頭看到聚滿了人,腋下夾著一張小板凳,又埋頭抹了下眼淚,好一陣子才笑笑問:“大家這是咋回事?”
“來聽你拉響器唱歌呢,”幾個婦女異口同聲地說。
岸鵝上樹那天黃昏聽我媽短短拉琴唱歌后,余音卻長久整晚響在人們耳邊,盼黑夜快過去,第二天再請我媽拉琴唱歌給聽個夠,誰想到外婆遭了難。辦完喪事頭兩夜,一些人見我媽還處在哀傷之中,只好一直陪坐到半夜講些寬心話,誰個好意思而忍心開口提呢?激蕩聽拉琴唱歌的心,只得壓著。
今晚,當琴聲歌聲長著翅膀飛進人們耳里,急不可待地一把撈上小板凳,爭先恐后地就往毛包跑來了,情形和難得盼來一場電影沒得二比。村人管樂器叫響器,那醬色的一個空木匣子樣小提琴,村人沒得誰見過,氣病躺床上干不動活路、也不見出門競突然出現(xiàn)在人當中的德華爹,在朝鮮戰(zhàn)場文工團為志愿軍問慰演出見沒見過,不曉得,就連狗日的凱耀和會計,一年到平壩縣城開一兩次會也沒得。村里連個巴掌大的半導體收音機也沒得,人們只是在公社開批斗地富反壞右大會,聽高音喇叭里歌聲起后,就是見不到啥響器老好聽,啥人唱的嗓音老高。眼下,跟前真真切切見到響器跟人了,響的唱的全跟喇叭里一模樣。
看著面前摻差坐著一堆人,我媽頓時感動了,又熱淚流下,好在人們看不到。我媽感動地說:“多謝大家,我開始演奏了……”
“等一下等一下!”
“搞哪樣嘛!迸藬嗪。
“去拎幾盞玻璃燈來,看明朗些。”那男人站起來說。
“哦,咋想不到呢?”
立刻,五、六個男人自覺起離人群,徑直往家奔去。
我媽的小提琴演奏好得讓人動心流淚。我媽這手絕活是從外婆那兒學來的。外婆瘋兩年后,我媽再沒動過琴唱過歌,基礎厚實,時間再長,指法照樣嫻熟,歌喉依然清亮……
很快,六盞玻璃燈相繼飄來了,分別掛在檐坎上,擱我媽面前,燈光與月光交相輝映,明亮得很。毛包上安靜下來,仿佛一場上映的電影開始了。我媽架起小提琴,亭亭的身子輕輕地擺動著,纖細優(yōu)美的手肘就這樣拉開了過門,跟著微微抬頭望向天上,動情也很憂傷唱起了《不忘階級苦》:
天上布滿星,
月牙兒亮晶晶
生產隊里開大會,
訴苦把冤申,
萬惡的舊社會,
窮人的血淚仇,
千頭萬緒,
千頭萬緒涌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淚,
掛在胸……
媽媽眼里含著亮晶晶的淚,帶著表演唱,轉到四、五米昏暗的月光下,又旋到燈光里來,樣子像一只漂亮的岸鵝落到河岸上,又像云縫里忽然射出一縷明媚的陽光,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我媽,一聲不吭地聽演唱。第一段完,琴弓就又在弦上悲憤地滑開第二段過門,身子大幅度擺動,一臉無限的痛楚與哀怨,睫毛沉甸甸垂下,兩眼閉著,音樂戛然而止,繼續(xù)用心唱下去……噢,我的天啊,好凄涼,好惆悵,凄苦悲涼的音樂歌聲,仿佛長著翅膀飛飄到夜空,像一團綻放的煙火,聲音四散向下墜落,直接穿透人們的心扉;又仿佛冬日的河水刺透皮肉,直抵骨髓。這歌的序曲是聲聲哭,聲聲淚憤的呼喊。終了,久久地,社員們的眼睛里都閃著晶瑩的淚花花。
幾個婦女悲情難抑,當場感動得一把一把抹淚,沉默好一陣。
“哎呀,是不是,我耳朵聽錯了?”裸朵爹如夢初醒說。
“咋啦?”身邊的德兒爹一問,人們扭頭瞅向裸朵爹。
“咋這樣苕啊,自己唱斗地主的歌……”裸朵爹抓撓著一顆黑頭。
我媽琴弦上的最后兩個余音滑了過去,就像玻璃杯落到地下,碎了。我媽不說話。我媽曉得裸朵爹,擔心自己惹麻煩,才這樣說了一嘴。
大家己經明白裸朵爹的意思。唱到“地主鞭子,地主鞭子,抽得我鮮血流”,我媽就用琴弓當鞭子做動作抽著。動作做得仇恨憤怒,身子左右躲閃,手擦一下額上的“鮮血”,真像回事兒呀。唱完,只見我媽依然滿腔怒火,眼珠子瞪著,也就是說,我家是地主,豈不成一種講不清道不明的混淆?
十五
其實,大家都沒懷疑自己的耳朵聽力出了問題,任何一句唱詞聽得清清楚楚,但誰都沒想過要去點破它,F(xiàn)在,裸朵爹陡然說破了,也沒得哪個有興趣跟著去關心抓住這個把柄,村里沒地主,只有一戶富農兩戶中農。他們眼里恨死的地主是《白毛女》的黃世仁。而像我媽這個地主狗崽子,對人和物,是善良的,養(yǎng)一群岸鵝長大,天下有這種地主?是不是憨地主哇?讓人不禁生出了愛。所以,他們真正關心的,老想要聽我媽唱的歌,只要歌好聽,管她唱什么歌。他們希望我媽唱完一首,再唱一首,再再再……一陣沉默中,各自在心里責備裸朵爹,感到他影響大家的心情,一種難以言表的復雜心里,相反倒生怕我媽心頭不好受,不唱了,于是,一婦女暗角落罵一聲:“怪他逼話多……”
“咦,我一來,咋就沒得聲音了。”
隊長凱耀踩著月光,大踏步來到人堆后面的。凱耀家單獨靠右邊老母坡腳,婆娘長年累月躺在不見天日的潮黑屋頭,一聽見音樂和歌聲,有氣無力嚷著要凱耀背她去看“電影”,可憐巴巴說都幾年沒看一回電影了。幺姑娘伏在耳邊說:“娘,不是電影,是黔鳳娘拉響器,唱歌呢!
“黔鳳娘是哪個?”娘詰問時,五歲的幺姑娘,早抬身和布韋溜出房間去了。
婆娘哀嘆一聲,就一迭聲鬼喊吶叫:“凱耀凱耀,快背我去看黔鳳娘拉響器……”
凱耀坐在陳舊的火塘灰邊吃葉子煙,遠遠的琴聲歌聲直飄過來,婆娘一喊,心里如貓抓似的,搓火了,沖進去,短煙桿指著那顆大黑腦袋,齜著兩顆金牙兇著臉吼:“看,看過卵,老子咋會攤上你個逼婆娘,早死算球,老賴活在床上,又搓不起球。”
婆娘傷心嗚嗚哭開來,眼淚汩汩地流。
一轉眼,凱耀又半耐煩不耐煩說:“好啦,哭喪啊,老子明晚叫她到家來,拉唱給你聽媽逼個飽……”
凱耀才得以出門。
再陰下去,沒琴聲歌聲,無聊了。
有點文化的人,讓琴聲給迷得神魂顛倒。
“管媽逼那樣多,素秋姐,接到拉唱!”一個小年青喊一聲。
仿佛一陣風,刮走了烏云,就見到亮閃閃的陽光,讓人欣喜。第二個人隨后喊:“她叔娘,請你快當接到演!
男女紛紛喊開來:“快當把響器架起來!
“看哪個敢再放臭屁。”
“保險我撕爛他的屁眼……”
人堆哄地笑開來。這些老實純樸厚情的村人,話雖然粗魯,但覺到喊得賢惠,喊得敞亮,喊得心軟。
裸朵爹仿佛在心里后悔,不該說那句話,小聲說,我憨了我憨了,埋下一截短腦殼,默著。
凱耀不曉得事由,搬一塊石頭在昏暗里坐下來,以為我媽不愿演了,劃火柴點上一袋煙,叭嗒兩口,用隊長的腔調說:“張素秋同志,再過一星期,隊上就要開鐮割谷了。四個月沒得來電影了,讓大伙好好高興吧,我來晚了,也想看呢,你可是活電影嘍。”
我媽眼里又噙滿了淚水,朝人群望一瞬:“好,只要大家想看,我演唱到半夜都行。”
斷裂的琴聲歌聲,又響起來了。
“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員都是向陽花,瓜兒連著藤,藤兒牽著瓜……”
涼爽爽的月夜中,我媽在那塊干松泥她上拉著琴,熱情飽滿,聲音像百靈鳥一樣婉轉,而有些凄然地為村人唱自己鐘愛的《公社是棵向陽花》、《毛主席是咱社里的人》、《翻身道情”》、《唱支山歌給黨聽》、《繡紅旗》、《學習大寨》、《珊瑚頌》《敖包相會》、《九九艷陽天》、《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等二十首中國蘇聯(lián)歌曲。
祖國處處一片火紅的年代,莊稼人不曉得靡靡之音,一些禁唱的黃歌。革命歌曲這句活,全公社社員大會上,倒是都聽講過,也不懂得歌曲反映的歷史背景,只感覺旋律順嘴、順耳、順心,用他們發(fā)自內心的話說:老好聽。
當我媽最后一句“跟著我的愛人上戰(zhàn)場”低調子輕輕延綿,凝固在秋風月光中,不曉得誰家的公雞,拍響翅膀隨后唱了一聲。
“演出到此結束,”隊長凱耀站起來,笑呵呵對社員們打招呼:“給張素秋同志鼓掌,多謝她辛苦的演出!
一片手掌嘩嘩叫好響徹夜深中,男男女女懷著愜意的心情漸漸散去了,走在回家的路上不遠,還傳來興致高扎耳的聲音。
直呼老好聽!
直呼老來勁!
直呼老過癮!
直呼一首比一首好聽。
我媽看月亮。臉跟西斜到老母坡上的月亮一樣好看,一樣凄清與孤單。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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